深圳特区成立40年,日新月异的变化,留下一路好故事。
算下来,我来深圳已24年,比第一故乡呆的时间还长。借你的时间,回忆一下我所见过的深圳。
当我开始喜欢回忆时,可能已经老了。当我发现时间不够用时,说明我也还有希望,还有可能出彩人生。
爱要说出来,我想借助这个机会,真诚表达我对深圳浓烈的喜爱和依恋,对改革开放的热烈拥护和由衷赞美!
如果不是改革开放,我可能连做农民工的机会都没有,初中毕业后,只能像润土一样继续修理地球。
如果不是深圳,我也不可能在一个地方呆这么久。尽管21年来我毫无建树一文不名,但仅仅是每天从这片神奇的土地上醒来,再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睡去,就足以带给我足够多的温暖和感动、依恋和向往。
我爱深圳,我爱它的碧海蓝天,四季温暖;我爱它的青春活力、大爱包容;我爱它的忙忙碌碌、日新月异;我爱它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总之,我僦想这么一直嫁给它、陪着它,感受它的美好,见证它的奇迹!
是的,我有一双充满好奇的眼,我喜欢打量并赞美这个不断与我擦肩而过的世界。也许是只顾了好、只顾了打量、只顾了赞美,而忘了赶路,但我就想急切而真诚地告诉为断超越我的路人:我刚才看到了什么,它是多么地美好!
记得第一次去博物馆时,在现代展厅,我看到了很多第一代打工者的平常物件,甚至可能只是厂牌暂住证家书,或者是梳子镜子水桶。其中一个叫安子的打工妹,居然还成了作家,她从打工生活中找到了素材,找到了灵感,也找到了希望。
也记得看过一个电影,叫《未来巨星》,一个狂热爱上了吉他的女孩,在男权主义盛行的印度,在父亲严厉的反对下,偷偷蒙上面纱,上传她的作品到网上,结果却轰动世界。
而我这样一个小角色,却突然因为这个征文,而不安地躁动起来。说不定,真有人喜欢听草根的故事呢?如果真是这样,那该是多大的幸福、何其地荣耀!
如果真是这样,请跟我重返97年,好吗?好的!
97年2月17日,我随100名南溪老乡,来到深圳宝安龙华谭罗村一个叫丽港的鞋厂。到的时候是晚上,看不清景致,居然有人放了鞭炮前来迎接,后来才知他叫陈德强,也是老乡,比我们早来一批。
集合在院子里,给我们讲话的是吴佩莉经理,她首先欢迎我们的到来,然后按名单安排宿舍,叫大家放下行礼,去外面小店买碗筷,好去饭堂吃饭。
出来打工,本以为找了个饭碗,结果还要自己买碗。
第二天醒来,发现丽港原来很美。两栋五层高的楼房相对而立,中间是花圃,墙面砖是白的,崭新的,像白天鹅。
一个叫李昭的经理,引导我们去谭罗市场二楼开会。她短发,干练,身上透着股强人气息。说完公司规章缺席,她居然要检查我们的手。我一下就想起幼儿园时,老师也叫我们伸开手,看谁洗的干净。只是,这次检查,是看有没有缺陷什么的,以及谁的手更灵活一点。
我和其他两人被分到底部,还有几个分到底料,剩下的,全留在市场二楼,学习面部知识,说要三个月。
不经过培训就上岗了,我以为大荣幸。
我也因此见识了传说中的流水线,见识了一双双鞋是怎么从流水线上转出来的,好神奇!
我被分配到装主跟的工位,就是皮鞋鞋头和后跟起定型作用比较硬的支撑。左右两位师兄很热心,教给我一些做鞋的常识。
两位主任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都很勤快,总是在流水线的各个工位间走来走去,以协助协调各个工序顺利进行。
先不说工厂,先不说流水线,这里面天那水味道太浓,这里面资本家气息很重。还是去外面走走吧,最要紧的是先熟悉地形。
丽港的后面,是一片沙漠,原则上说是一片荒地。地上几乎没有植被,视野开阔,土质多为沙层,被泥水冲刷成错落有致的沟壑。有些地方,依稀有石灰画的白线,应该是刚把小山坡铲平,准备开发的黄金宝地吧。我喜欢到这里来散步,甚至是读读英语,呼着清新的风,看着远处的山,真是心旷神怡,好不妙哉!
97年2月24,丽港举行盛大的开业典礼。忘了告诉你,丽港的总部是南油,丽港是第一个新修的厂房。
几百号工人按工衣红蓝黄三种颜色整齐列队,漂亮的礼仪小姐恭迎政商各界名流,深圳电视台美女主持客串盛典主持,老板邓耀为舞狮画上点睛之笔,一派热闹的隆重。
最后,齐齐放飞气球,放飞梦想。丽港,作为百丽生产系统的主力部队,正式起航!
我还惦记后面那片沙漠,居然有导演在这里拍电影,而且拍的是三国演义的一出《绝处逢生》,而且主演诸葛亮的是梁朝伟。
第一次见识了什么叫拍电影,什么叫“扇风点火”的群众演员,好稀奇。
看完戏,我喜滋滋往回赶,结果不慎跳进一个泥沼,陷进半人深,旁边依偎谈情的一对男女,笑的死去活来。
上班是枯燥无趣的,组长湖南仔像个监工一样,站你身后,抱着手,只会说,“快点、快点”。流水线上下两层,满负荷运作,要有一个工序手忙脚乱,就会造成堆积,又不能不做就流下去,甚至得得从烘箱里把半成品拖出来,打仗一样,险象环生。一旦形成堆积,质量就难以兼顾,而湖面仔眼睛是雪亮的,一旦发现有损坏,就会开出罚单,动不动就二十或五十。
这时,你只想说,太委屈,上个洗手间都要跑步前进,却还要罚款,你真想握紧了拳头——打墙!
刚好赶上百丽的黄金发展期,生意好的要命,不管什么鞋,上柜就能卖完。连锁店一家接一家的开,订单一天比一天多,所以生产任务就特别紧,几乎每天加班12点。周六加班十点,大家就高兴的很,如果能有一个星期天休息,那就是神一样的幸福啊!盛总说:我们都落后西方发达国家几十年了,如果还不多加点班,怎么赶的上?!
丽港就这点好,每个月20号发工资,从不推迟,除非碰巧周末。因为加班多,工资也比周边工厂要高,外面卖炒粉的,都把丽港作为主要消费对象。
七一来了,香港回归了!我这个农民工也跟着激动,要跑步去香港,庆祝祖国的又一次伟大胜利!
不巧的是,在梅林关就被武警威严地拦了下来。“什么,要边防证”?我身份证都没带,哪有边防证,我都在深圳了,还要什么边防证?!
是我太天真,原来我一直在关外,没有边防证,市区都进不去,更不用说去香港,去香港,还得要港澳通行证哪!
不过,老板是香港人,他给每人发了一件文化衫,还有一箱水果,以庆祝香港的回归。
很快的,中秋节又来了,每逢佳节倍思亲,我组织众多老乡,在后面那片沙漠,开了个热闹的篝火晚会。大家嗑着瓜子,聊着天,唱着歌,跳着舞,欢乐的画面,圆润的月亮微笑着看在眼里。
99年五一,出了个大事。
我在出租屋里装电扇,同屋刘军过来帮忙,结果有鬼一样,从桌子上摔下来,手臂被玻璃割伤,顿时血如泉涌,堵都堵不住。
吓的不轻,但好歹当过兵,立即撕了布条,给他把近心端的手臂绑了,然后背他下楼求救。
楼下店主黄哥,平时进出也总打招呼,我就这么一出场,一句话他就明白意思了,当即开上摩托车,载我们去龙华人民医院。
那时还是龙济医院,挂了急救科,医生却说要先交5000押金。这都要命了,还要先交钱?!没办法,只能求了他们先给伤者止血,我火速回去筹钱,等着手术哪!
看我血人一样,没人敢载我。我狂奔回谭罗,找上车间主任家,却被保姆告知他们一家去珠海旅游了,还好,又加了一句,王志龙经理在隔壁。
谢天谢地,总算没有绝望!我找到王经理,他正在吃饭,听我说了,起身就走,开车带我去银行取钱,钱后去医院交钱,然后送刘军去手术室,一气呵成!
后来,在多个专家长达八个小时的手术后,刘军的手总算保住了。医生说,伤口割的太深,动脉静脉全都割断了,如送不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然后,输了800CC的鲜血。然后,我求得厂里同意,在公司发文捐款,三天时间,筹集了14000多元,总算医药费有了保障。
这个事,让我感到鲜血的珍贵,生命的脆弱,甚至是死亡的触手可及。同时,也给了我大感动。黄哥的及时相送,王经理的雪中送碳,都让我充满了感恩。我暗下决心,这么好的公司,这么好的领导,我一定要好好地干下去!
这以后,我就加入了小草义工,和队长夏东海一起,去敬老院搞卫生,到图书馆听讲座。“赠人玫瑰,手留余香”,我喜欢这样的诗意奉献。
深圳,每天都发生着惊人的变化,它简直就是一个大工地,到处都在开荒建房,修路架梁。它就是一个万花筒,总能隔一段时间就转出不一样的风景。
乘着改革开放的东风,工厂遍地林立,隔一段时间就会冒出来一个工业园。但工厂增加的速度,远远比不上农民工增长的速度。所以,各个职业介绍所应运而生,这里面,甚至包含了很多黑心中介,不负责任地骗钱了事。
这种供求失衡,也让工厂有了骄傲的资本,招工广告都明确表示,至少初中毕业,只要18——25周岁的,甚至还有地域歧视的条文,比如不要江西河南的。
最惊讶的是,一个灯炮厂,只招三两名保安,却有百十号壮汉前往排队,卖肉一样廉价。
外甥小兵这个时候出来凑热闹,要我帮着找工作,十天半月后,毫无着落,还被查暂住证的给收容了。真是雪上加霜!
幸好,这样的不和谐,很快就翻篇了,感谢孙志刚所作的伟大贡献!
咱安身立命的丽港,急速地膨胀起来,不光短短两年就开满了所有楼层的车间,接下来的岁月,还在羊台山脚下买了几百亩地,盖了庞大的丽天工厂,甚至还在虎门买了一个废弃的工业园,9层高的厂房都三四栋,甚至还在大浪、湖北、安徽、贵州上海等地建厂开设分支机构,工厂一度达到11个…..。
百丽,从92年开始的几十人创业,到12年的巅峰期,整个集团达到10万人以上,连锁店开遍祖国大江南北一二线城市甚至是三线城市,品牌也从百丽、思加图天、美意发展为后来的十几个,真真如广告所言:百变所以美丽!
每次年会,盛总都是激情满满地传达好消息:我们的销量达了多少,我们的产量达到了多少,我们的连锁店增加了多少,我们的利润增加了多少,我们又被评为真皮鞋王、最受欢迎十佳品牌!等等。
作为百丽一分子,真是骄傲啊,甚至,我们都在香港上市了!上市后,公司给主任以上的管理者发了多少不一的股票,给我一样的普通员工按年限发了1至5千的奖励。
公司发展快,各种所需人才就多,所以那时好像天天都在招工,隔一两个月就是一张任命书,密密麻麻的,动不动就几十上百人提升为主任或经理。
我看的满心欢喜,就不见榜上有名。作为一个奇迹的见证人,我从不吝惜于对公司的赞美。公司有内刊,从黑板报到报纸到月刊,都有我曾发表过的文章,甚至是每年公司的晚会,我都会自编自导自演的奉献一个节目。我喜欢热闹,更喜欢给人带来快乐!
当然,好歹我还是走了两步,从二楼走到了五楼,接着从生产部走到了技术部,最后居然还走到了开发部。感恩,感谢!
人家说,一个人要有格局,不能老盯着自己肚鸡眼看,深圳这么美,你怎么舍得不睁大眼好好瞧瞧。
休息时间多了,我爱上了户外,行走在大街小巷,山林湖泊海边,直接感受深圳的美好!
登山,是最方便的,公司对面就是羊台山,还是深圳八大景观之一哦。政府有钱了,甚至花了巨资,让马或骡子,驼了一块块条形石头,修了好多条登山公路。这样的不断改善,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游客前来踏青观光。
跑步,是最简单的,只要不下雨,早晚都可以进行。关键是,因为跑步,我认识了越来越多充满阳光健康向上的好青年,我也因此越来越热爱生活,热爱身边的每一个人。
人家说,要么跑步,要么读书,身体和灵魂,总得有一个在路上。我喜欢在路上的感觉,一路都是风景,只顾了欣赏,哪里还有烦恼。
我加入了好几个跑团,甚至还成了骨干,甚至还跑了十几场马拉松。南马、深马、宝马、莞马,各有各的热闹,各有各的美好。每跑一场马拉松,都对一个城市有了更新的认识,都对自己有了更多的喜爱。
特别是2018年加入德爱会公益组织后,让我接识了更多的好人,也给这个社会和他人传递了一份属于我的一份善意。
这24年里,我从一个青葱小伙变成中年大叔,也从孤身一人发展到有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甚至还住上了政府的公租房。是百丽给了我安身立命之地,是深圳给了我更广阔的天空和视野。
感恩遇见,感谢有你!
深圳,你越来越漂亮,越来越好,我却越来越老,越来越老,除了抓紧时间抓住机会和你朝夕相处,就只有日后的漫漫回忆了。
我爱你,真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