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布 来源:融中财经(ID:thecapital)
对于一些行业“尾巴”的机构,很难走过2019的冬天。“不要再说我们是天使、孵化器了 。”李开复不止一次这样说。
不仅仅是创新工场,天使投资的界限正在逐渐淡化,取而代之的是“早期投资”。从投资阶段看,早期投资范围更广,从Pre-A到A轮、甚至B轮,都可以涵盖在早期投资的范畴内。
除此之外,PE开始走向VC。在二级市场遭遇血洗的PE们开始布局更早的投资阶段。这已经成为一个普遍现象。不同于厚朴、高瓴资本这样的弹药充足的大规模基金,在二级市场频频发生上市破发等状况后,还有资本在一级市场挥斥方遒。一些相对小的PE基金,并没有财力支撑这样的玩法。
业内有个鄙视链条,做天使的看不上做VC的,做VC的看不上PE。这一链条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年初开始,红杉资本开始发力天使投资,并设立了专项种子基金,全面提升红杉中国的早期投资板块。
这一布局背后的逻辑,就是在更早阶段发掘隐形独角兽企业,以收获更高的回报。
天使投资就如淘金,沙子里找金子,难度大,但是收益高。薛蛮子在认识李想时,汽车之家还只是一个想法,当时薛蛮子给李想投了10万元,如今,汽车之家的市值超过百亿。
2005年前后,马云带着自己18人的团队到北京发展遇阻,撤回了老家杭州,雅虎投资了10亿美元,从2005年到2019年14年的时间,阿里的市值翻了40倍,这种超额回报现在也很难再实现。
如果不是天使投资的助力,如今不少超级独角兽企业可能早已夭折。但 “天使”也面临折翼的困局。
“我们基金成立三年,加上两个创始人一共5人。投的项目不太多,不能按完全按照天使广撒网的投法。”王志勇对融中财经表示,他任职于一家天使投资机构。他直言,“小基金并不好过,最近一年,80%-90%的早期投资机构募不到下一期了。”
事实上,市面上不少小规模天使基金已经全面进入“投后管理”阶段,即只管理、不投资。这样的局面开始加剧,起点是没钱,不能投错是路径,结局大概率是死亡。
天使向右,PE向左,行业正在发生格局性的震动。
断翅的天使:天使投资天天死
天使投资,源于纽约百老汇,1978年在美国首次使用。指的是具有一定净财富的人士,对具有巨大发展潜力的高风险的初创企业进行早期的直接投资。属于自发而又分散的民间投资方式。
2012年开始,中国市场上诞生了一大批天使投资人,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薛蛮子、杨宁、周鸿祎、蔡文胜等。
2015年“双创”的风潮,更带动了一批民营资本涌入天使投资行业。坐在皮沙发的煤老板,亦或是温州等南方省会起家的本土财主们,一个转椅,成了天使投资人。当时,北京中关村流传着一个笑话:“天上掉砖头,随便就能砸中一个天使投资人。”
不足百米的中关村创业大街,遍布各种创业咖啡、孵化器,每天百场路演活动在各地热闹上演。但这一盛况并没有持续太久。
“天使投资天天死。”准确的形容了这一行业的痛点。2017年以来,天使投资人的数量锐减,超过80%的天使投资人离场。最直接原因,还是退出难、周期长,且风险大。行业内流传着一组数据,天使投资成功率只有4%。虽然没有准确的数据,但天使投资的死亡率高是共识。
薛蛮子形容天使投资人:“我们做的事就是傻X干的事,不认识这个人、这个项目,又没有收入,更没有利润,拿几张纸忽悠一把就给钱”。大多数的情况是,一个PPT,两个应届毕业生,没有产品带着情怀就开始跑路演。失败率也可想而知。
在只能看到创始人的情况下,对“人”的判断无疑是最重要的。雷军提到天使投资时曾分享一个秘诀“不熟不投”:“不是熟悉的人或者熟悉的人推荐的人,原则上不投资。”
这一背景下,天使投资人开始机构化。业内对这样的变化并非没有讨论过。也曾有业内人士指出,天使并不适合机构。但胳膊赢不过大腿,大趋势的飓风向东刮,树叶并不能阻止风吹的方向。
较为成功的案例如徐小平,最初是极具个人风格的“散户”,真格基金逐渐体系化,在近年来投资了不少经典案例如小红书、依图、找钢、VIPKID等。雷军也成立了顺为资本,投资初创期及成长期的优质创业公司。
作为早期天使投资的代表人物、曾经风光无限的杨宁,在采访中回避了这个话题,“不方便谈”。
也有转型者。作为最早一批从事天使投资+孵化的企业,创新工场的转型曾一度让业内传出“中国式孵化器神话破灭”的说法。事实上,早在2012年,在创新工场募得第二期美元基金之时,李开复就曾宣布,从孵化器转型为投资机构。2018年,创新工场再次转身,从天使投资机构转变为“VC+AI”。
断翅的天使日子并不好过。
早期投资机构窘境:不投资,只投后
业内将天使投资比作播种子,而VC好比买小树苗,PE则是摘果子。很能直观感受投资阶段的不同,收获的周期和难易程度。
不过好摘的果子都摘光了,去年,二级市场上市即破发现象频发,2018年,33家新经济公司上市后,91%经历了破发。流血敲钟、关灯吃面,投资机构开始转舵。PE/VC背后舔血,但早期投资也并不好过。
大东的微信署名为“天使投资人”,但他告诉融中财经:“我们定位为早期投资。”天使投资机构仍活跃在一级市场上,但投资轮次向A轮侧重。
一方面的原因是价格。
2015年开始,企业估值坐上了火箭,不断攀升。
早些时候,初创企业的天使轮融资还徘徊在100-300万之间,一些项目路演上,企业种子轮融资计划多数为100万,出让10%股权。而在A轮时,已经有了产品雏形,融资额度大概在200万-1000万人民币之间。B轮时,跑出了优质数据,占有了一定市场,融资额度在500万-3000万元人民币。
标准只是纸面数字,“真相”永远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如今一些热门企业的融资路线却是草鸡变凤凰。
滴滴天使轮公布的交易金额为天使投资人王刚的“数百万人民币”。天眼查数据显示,滴滴到了A轮,交易金额为300万美元,投资方为金沙江创投。B轮,经纬中国、腾讯投资为主的投资方,交易金额攀升至1500万美元。
再看美图。
2009年的天使轮投资交易金额为“数百万人民币”,投资方为隆资。2011年拿到了新浪微博基金的“数千万人民币”,2年后,的A轮融资投资方为创新工场,交易金额为500万美元。
小米,2011年披露了A轮融资,交易金额为4100万美元,估值为2.5亿美元。仅5个月后,拿到了B轮融资,9000万美元,估值10亿美元。
估值高,价格贵。百万级的天使投资已经无法满足这样的需求。明星企业创始人,诸如雷军这样的人,也并不缺这“百万人民币”。天使小基金的财力也无法投入到这样高昂的项目中去。
早期一笔典型的天使投资案例,价格不过几十万美金,是VC的零头。现在,天使投资不投个几千万,好像没有面子一样。
天使投资最早以个人的形式支持初创企业,投资金额小,数量多。某一早期投资机构创始合伙人对融中财经表示:“早期投资,没有数量就没有质量。”这是行业共识,天使、早期重在投资数量。一支基金中,投资20个项目,只要有一个项目成功,就可以覆盖掉亏损的项目。但现在看,这种方法论并不能继续运转。
价格背后,早期移动互联网的红利逐渐消退,模式创新不再受到投资人的关注。这种现象不仅仅体现在中国市场。美国市场上,wework估值腰斩,有投资人指出,纳斯达克仍然相信技术创新,并愿意付出高价格。但是wework这样的传统行业+互联网的模式,并非是技术创新,本质仍是新瓶装旧水。
排除模式创新之后,当前热门赛道的投资门槛更高,诸如人工智能领域,四小龙估值高企,不是所有早期投资机构能够染指的。
2018年《资管新规》发布,来自银行的资金被截掉,募资难的现象开始逐渐严峻起来。去年,大多数人GP上还保有前几年募资的余粮,今年,当钱都投出去,补仓却难以跟进。
不少机构开始专注“投后服务”。王志勇告诉融资财经,“一些机构的投资经理不出去看项目了,都在公司坐着。工作就是投后服务了。因为已经没有钱去投资了。”
“最近1年多,国内早期基金有80%-90%都募集不到下一期了,大家都没钱,未来3-5年,除了头部一些大机构和业绩非常好的小机构,其余的很难生存下去。”
结局:强者恒强 弱者消亡
市场还是乐观的,经济周期的每隔几年就会轮转一次。最近,金沙江创投朱啸虎在世界互联网大会露面时,被提问怎样看待募资寒冬,他表示,“互联网每几年都这样来一次循环。上一次三年前差不多(也是)这样的情况。”
对于非盈利性的高估值企业,他认为趁此周期其估值会被下压一些,但过几年泡沫又会重新涌入。
“现在是比较好的布局时机,大家都很谨慎,但金沙江还是比较积极的。”朱啸虎表示,对于有未来的企业,金沙江仍会“赌”一把去支持它们。
存在即合理。
早期投资机构中,也有不少业绩良好的基金。除了头部机构,小基金正在进行着一轮残酷的优胜劣汰大赛。
大东透露,“我们基金1期的DPI在1.3倍上下,2期0.8左右。”行业洗牌,淘汰的是泡沫和浮夸。优质基金仍存在大把机会。“确实不好投,很难,不过投1个好的项目够吃好几年了。”
早期投资仍有优势。这也是红杉等VC布局早期投资的重要原因之一。要在更早的时期,抓住隐性独角兽,以收获巨额回报。
除此之外,不少母基金也对早期投资持有信心。
此前,宜信财富IDG发布了天使投资母基金1号,总规模6亿人民币,将主要关注历史悠久、团队稳定、且业绩持续优秀的“白马型”天使投资基金,同时关注投资策略新颖、业绩爆发预期强的新锐“黑马型”天使投资基金。
此前,宜信廖俊霞在谈及布局早期投资时,就曾表示,母基金长期以来做的最主要的事情就是筛选管理人。“因此,无论是PE、VC还是天使投资基金,我们都尤其关注基金管理人过往的业绩、经验、背景、团队的激励方式、人员的稳定性等等。”
天使投资基金两极分化日益明显,强者恒强。
头部机构能够覆盖到的项目是末尾机构不能比拟的。好的项目一票难求,资源强大的投资机构能够强势介入。不仅是投资优势,募资更是如此。对于一些行业“尾巴”的机构,很难走过2019的冬天。
天使投资如此,创业项目亦是如此。
(文中涉及大东、王志勇皆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