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监管”、“人民币国际化”和“智能合约”或成为数字人民币的三大战略价值。一切的新生事物最初都显得不合群,也许在一个不起眼的街角,你在见证一场悄无声息发生的伟大变革。
国家砸钱发行数字人民币
数字人民币对于大多数人是一个新事物,但近年来开始频繁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
2022年11月24日9时至12月11日24 时,上海市政府与7家运营机构(工、农、中、建、交、邮储、招商银行)共同出资4060万元,向在沪消费者通过随机抽签方式发放70万个满108元减58元数字人民币满减红包。
为了推广数字人民币,政府和银行不惜砸下重金补助。
2020年10月,深圳市通过随机抽签向市民发放1000万元数字人民币红包,每个红包金额为200元,打响了数字人民币试点推广的第一枪。
2020年12月,苏州市政府紧跟其后,宣布向符合条件的市民发放10万个数字人民币消费红包,共计人民币2000万元。
在疫情超预期影响经济的2022年,各地更是加大了数字人民币红包的发放力度。
据不完全统计,仅今年1月—4月,全国已有至少20个省市先后发放总额超过34亿元的消费券。
5月30日起,深圳市通过美团平台发放3000万元数字人民币红包。
5月30日至8月28日,雄安新区发放近5000万元数字人民币补贴。
5月起天津、重庆、杭州和广州等第三批试点地区,也向居民发放各种形式的数字人民币消费补贴。消费补贴活动开启仅10天,天津地区的美团平台数字人民币活动已累计带动民生消费约4000万元。
那么在以微信和支付宝为代表的移动支付已经大规模普及的背景下,国家为什么要不惜砸下重金推广数字人民币?
数字人民币的定位
2021年7月,中国人民银行发布《中国数字人民币的研发进展白皮书》,里面这样定位数字人民币:
1. 数字人民币是央行发行的法定货币。
也就是说,数字人民币和纸币一样,是人民币的现金形态,就如同货币形态从实物(贝壳、刀币等)、金属铸币、纸币的演进一样,数字人民币是人民币现金的数字形态。数字人民币发行、流通管理机制与实物人民币一致。
2. 数字人民币采取中心化管理、双层运营。
数字人民币发行权属于国家,人民银行在数字人民币运营体系中处于中心地位。这一句话道出了数字人民币和“比特币”“以太币”等虚拟货币的本质区别,数字人民币是以中国人民银行和政府信用为背书的中心化货币,和纸币没有本质区别,而比特币等虚拟货币是以哈希算法等加密算法、区块链技术为基础的、去中心化的货币,以解决密码学难题的工作量(PoW, Proof of Work)为价值共识基础的货币。
所谓双层运营,就是人民银行牵头指定运营机构及相关商业机构(银行)负责向社会公众提供数字人民币兑换和流通服务,而不是由央行直接发行。
3. 数字人民币主要定位于现金类支付凭证(M0)。
所谓M0,就是基础货币“现金”,它的特点是不同于活期储蓄、定期储蓄,不支付利息。这就避免了数字人民币和存款的竞争性关系,避免了公众特别是在银行存在偿债风险的时候,对于银行存款的挤兑。
数字人民币的战略价值
在我看来,数字人民币具备三大战略价值:
一是强化监管。
一方面应对虚拟货币“稳定币”带来的金融挑战。自比特币问世以来,私营部门推出各种加密货币。据不完全统计,目前有影响力的加密货币已达1万余种,总市值超 1.3万亿美元(截至2021年7月)。
针对加密货币价格波动较大的缺陷,一些商业机构推出所谓“稳定币”(例如某交易所推出的BUSD,币值1:1盯住美元),试图通过与主权货币或相关资产锚定来维持币值稳定。
如果央行不推出自己货币的数字形式,等同于将部分法币的发行权拱手让与了私营交易所!
另一方面强化洗钱管理。现金管理成本较高,其设计、印制、调运、存取、鉴别、清分、回笼、销毁以及防伪反假等诸多环节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同时现金也是洗钱的重要途径,推广数字人民币有助于监管各类灰黑产违法犯罪行为。
二是人民币国际化。
央行白皮书强调“社会各界对数字人民币在实现跨境使用、促进人民币国际化等方面较为关注”,“未来,人民银行将积极响应二十国集团(G20)等国际组织关于改善跨境支付的倡议,研究央行数字货币在跨境领域的适用性”。
众所周知,美元依赖其全球军事和科技霸权,长期绑定石油、粮食等重要商品实现美元环流,众多国家持有美元国债,然后美联储新冠之后无限度量化宽松扩表狂发6万亿让所有国家承担“铸币税”,可谓“天下苦美元久矣”。
数字人民币是一种可能绕过SWIFT国际资金清算系统进行结算的支付形式,对于一带一路建设结算和人民币国际化有着广阔的前景。
三是智能合约。
数字人民币能够通过加载不影响货币功能的智能合约实现可编程性,使数字人民币在确保安全与合规的前提下,可根据交易双方商定的条件、规则进行自动支付交易,促进业务模式创新。
举个例子,深圳住建局主导的数字人民币租赁智能合约。
在租赁合约中可能出现这样的问题,如果使用现金或支票支付,租客可能会拖欠租金,或不能按时缴纳租金;业主提前收房,却不能付还押金。
但当租客通过智能合约租赁平台选房、签约,并支付押金和租金后,资金会到达租赁企业的数字人民币账户,同时生成智能合约,将资金绑定。智能引擎会在租金支付日自动释放当月租金,并于租约到期后自动将数字人民币押金退还给租客。
传统的支付,无论是现钞、支票、信用卡、银行转账,都会有许多复杂的环节,更有收付双方违约的风险。智能合约技术,在这方面正可以大展拳脚。
数字人民币当下的痛点
然而目前数字人民币的全面铺开仍然面对许多痛点:
一是使用场景增量价值不足。
微信支付宝使用习惯已经深入人心,用户习惯培养困难。很多用户反映,使用数字人民币只是为了薅羊毛,使用体验并没有优于微信或者支付宝。
二是商业模式没有跑通。
目前数字人民币推广源动力是“政府补血砸钱”,没有挖掘出其价值点,没有跑通的商业模式,因此难以快速规模化。许多项目都是运动式、一过式,缺乏持续的生命力。
三是硬钱包的技术问题。
硬钱包的设想理论上是能够进行双离线交易,然而这需要手机上的硬件支持。如果内置硬件,则需要手机厂商支持,且存量手机需要更新才能使用,如果外置软件,则容易丢失或被破解。因此硬钱包的设想面临非常棘手的难题,使得目前数字人民币的使用局限于软钱包,而这不禁让用户怀疑,这和微信、支付宝没有什么区别。
综上,我认为数字人民币的发展是大趋势,希望未来能够实现其战略性的价值,而不是沦为一个抢红包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