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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竞比赛受关注程度的不断提升，是游戏产业不断发展的一个绝佳注脚。然而，一个快速发展的行业通常都伴随着阵痛。对游戏而言，黑色/灰色产业就是一个无法回避的痛点。据不完全统计，游戏黑产给游戏开发商每年带来数十亿元规模的损失。仅2018年，游戏黑产的整体规模就达到10亿人民币以上。
什么是游戏黑产？典型的有以下几种：
外挂：通俗地说，外挂就是一种“作弊器”，利用第三方软件或程序对游戏数据进行修改，篡改游戏原本正常的设定和规则，使得游戏角色的技能等获得异常的增强。
私服：私服在本质上属于盗版游戏，即未经授权，非法获得游戏服务器端安装程序之后自行设立网络服务器，供其他玩家使用。
倒卖游戏资源：即利用各种手段获取虚拟货币、虚拟道具等游戏资源，以低于游戏官方售价的价格出售给玩家，赚取差价。
私服和外挂的行为模式都比较明确，相关的法律规制也已经有了比较固定的路径（笔者此前也就外挂进行过分析：五五开直播“吃鸡”疑开外挂？外挂没你想得那么简单）。而倒卖游戏资源的行为模式则更加复杂多样，其中一些行为游走在灰色地带，法律性质并不清晰。
笔者今天就为大家简单介绍倒卖游戏资源的相关法律问题。
一、倒卖，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所谓“倒卖”，离不开“中间商”。
现实中存在着规模庞大的游戏资源中间商，他们以各种方式获得低价的游戏资源，然后再以低于官方售价的价格出售给买家，赚取其中的差价，获利金额动辄超千万元。
1.如何获取低价游戏资源？
低价的游戏资源从哪里获取呢？除了低价从其他玩家处收取之外，中间商的手段可谓五花八门：
盗取：中间商通过盗用他人账户，将他人账户中的虚拟货币和道具转移至中间商自己控制的账号。
养号：中间商通过运作大量小号来生产和收集资源，然后再卖给玩家。例如每天登录领取基础奖励，积少成多，汇聚在一起后出售；又或者利用挂机脚本在游戏中挂机完成各种任务/活动/副本来获取虚拟货币和游戏道具，等等。
不正当充值：例如盗刷他人信用卡充值，又或者利用苹果的退款政策，充值后以各种理由要求苹果商店退款，以达到“无本万利”充值的目的。
以上几种手段，只是比较常见的实例。现实中，中间商一直在开发无穷无尽的“脑洞”来低价获取游戏资源。
2.游戏资源如何倒卖？
大部分游戏运营商都明令禁止官方渠道外的倒买倒卖，也采取各种手段进行检测和控制。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中间商总是有办法隐蔽地将所获得的游戏资源转移给其他玩家。
最基本的手段当然是直接出售，例如以低于官方的价格代玩家充值，玩家支付相应金钱。但这种方式过于直接，容易被运营商发现。
更常见的是利用游戏的玩法来转移这些虚拟货币或道具，例如赠送功能、拍卖行和摆摊的玩法等，又或者与购买的玩家对局，然后故意操作失误或弃权，使得买家通过获得胜利、赢取奖励的方式获得其购买的游戏资源。
在SLG游戏（回合制策略游戏）中，中间商还会通过大量账号生产和采集资源来建造城池，然后将防守的兵力撤出城池，让买家掠夺抢走资源。
这些方式更加隐蔽，不容易被发现和处罚，而且不需要获得买方的账号密码，买方更容易接受。
3.低买高卖，有什么危害？
倒卖游戏资源的行为让中间商赚得盆满钵满，然而对其他人来说，却具有不小的负面影响。
承受最直接伤害的是游戏开发商和运营商。违规的游戏外交易会使游戏厂商遭受大规模的用户付费流失，对倒卖行为进行管制也要花费不小的成本。若倒卖行为严重到一定的程度，还会破坏游戏生态，导致游戏生命周期的缩减。
对其他玩家来说，中间商挂机、串通等行为会影响正常的游戏体验，而如果账号被非法盗取，也会遭受信息泄露的威胁和实际的经济损失。
另外，对于买家而言，虽然其能以更低的价格获得游戏资源，但是账户安全却也受到影响。而且游戏厂商一般不对第三方交易行为负责，也不受理因任何第三方交易发生纠纷而带来的申诉，因此如果消费后发现被骗，很可能面临申诉无门的窘境。
二、黑产猖獗，如何规制？
对于上述行为，有些明显具有触犯法律的特性，而有些则游走于法律的灰色地带。如何对其进行规制呢？
1.游戏公司的“自救”
对于倒卖游戏黑产的行为，游戏公司除了通过技术手段对倒卖行为进行监测、防控之外，还设定了大量的游戏规则，明令禁止与倒卖游戏资源相关的行为。
例如在《腾讯游戏许可及服务协议》中，明确规定了以下行为构成违规：
消极游戏破坏其他用户游戏体验的行为。包括但不限于恶意伤害或者击杀本方队友，恶意组队，恶意送分、降分，消极挂机、逃跑、故意送人头，以及其他消极游戏破坏用户游戏体验的行为；
未经腾讯许可，擅自与其他用户进行游戏虚拟货币、游戏装备、游戏币及其他游戏道具等交易，或从第三方通过购买、接受赠与或者其他方式获得游戏虚拟货币、游戏装备、游戏币及其他游戏道具或游戏服务。
类似的条款在国内外许多游戏的用户协议或规则公告中都有体现，游戏公司也正是以此为依据，对违规的用户（包括买家和中间商）处以冻结账号、扣罚相关游戏物品的处罚，以遏制倒卖游戏资源的行为。
无论将游戏解释为商品还是服务，理论上用户与游戏公司是基于用户协议存在债权债务关系的；在实践中，法院在审理相关案例时，也往往基于前述观点处理用户与游戏公司的法律关系。
因此，游戏公司还可以根据用户协议和相关规则主张用户的违约责任。当然，出于成本和用户感受的考虑，很少有游戏公司会考虑这种做法。
2.刑法的规制
除了违反游戏公司设定的规则，倒卖游戏资源的行为还可能触犯刑法。
我们将倒卖行为分为“进”和“出”，即为低价获取以及高价卖出游戏资源，来进行分析。
对于“进”，不同手段可能具有不同的法律性质：
就上文提到的几种手段来说，明显触犯法律的是盗取他人账户中的虚拟货币和道具、盗刷他人信用卡进行充值等行为，如果达到一定数额的，将构成盗窃罪；而利用苹果的政策恶意退款的行为则有可能构成诈骗罪。
例如在2016年，浙江金华宣判了首例iOS恶意退款刑事案件：
该案的犯罪嫌疑人徐某经营“某某苹果手游充值”的淘宝店，提供代充游戏币服务。玩家通过他的店购买手游里的道具，价格会比自己在苹果App Store上购买更加便宜。因为App Store的政策是即使退款成功，已购买的道具仍然有效，因此徐某代玩家进行充值，再虚构“道具没到账”“小孩乱点误购”等理由向App Store提出退款申请，便可“白赚”玩家支付的价款。
法院认定徐某的行为系以非法占有为目的，虚构事实骗取他人财物，且数额较大，因此构成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六个月并处罚金。
除此之外，由于目前许多游戏都要求实名认证，中间商如果以“养号”的方式积累游戏资源的，通常需要大量盗用他人的身份信息来开设小号，目前的司法实践通常以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论处。而如果使用木马等方式盗取他人账号，则有可能构成非法获取计算机信息系统数据、非法控制计算机信息系统罪。
对于“出”，可能涉及赌博和非法经营：
将虚拟货币、虚拟道具等资源以低于官方售价的价格卖给玩家，实质上是将虚拟货币、虚拟道具等物品转换成现实货币的行为，而这种行为是被《文化部关于规范网络游戏运营加强事中事后监管工作的通知》等规定明令禁止的。
目前网络游戏的相关规定均明确，只能使用法定货币兑换虚拟货币，虚拟货币/道具不得反向兑换为法定货币。这是为了防止虚拟货币获得流通的功能，为赌博或非法金融活动提供便利。
因此，中间商将低价获取的游戏资源出售给其他玩家赚取人民币的行为，有可能受到赌博罪和非法经营罪的规制。
例如云南曾于去年审理了一起涉案金额高达2亿元的组织倒卖游戏币案件，主犯叶某等人为玩家提供了游戏币变现的功能，玩家可以从其他玩家处赚得游戏币，再倒卖给叶某，叶某转而再卖给其他玩家。由此，叶某成为了游戏币和人民币之间兑换与结算的中间商，为线上赌博提供了便利，最终被法院认定为构成赌博罪。
除了上文提到的刑事责任之外，值得思考的是，中间商倒卖游戏资源的行为，是否可能构成不正当竞争？
目前未有相关的典型案例，但是对于外挂、私服等行为，已经有不少判决认为其干预游戏的正常经营活动，以较低的成本与游戏运营者抢夺交易机会并从中获益，构成不正当竞争。
遵循这样的逻辑，倒卖游戏资源的行为，是否也可解释为利用游戏的规则或漏洞，提供出售虚拟货币、虚拟道具的服务，与运营商提供的服务相竞争？
去年，腾讯公司起诉淘宝网及其卖家，主张淘宝允许卖家低价出售QQ号、Q币构成侵犯计算机软件著作权、财产权及不正当竞争。相信该案的判决结果将为上述问题提供参考。
作者：陈冠琪/北京金诚同达律师事务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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