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3日，多名网友向南都记者爆料，一家名为大连玛爱文化传媒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玛爱文化”）疑似以刷单赚佣金的名义进行网络诈骗，其中资金流入平台涉及YY直播、淘宝、京东、腾讯、网易严选等多个互联网头部平台，有受害人一人就被骗取超过20万元的本金，2个月内，涉嫌诈骗金额合计达几百万元。
值得注意的是，随着越来越多受害人的公开举报，不少人发现该公司竟然为火箭少女101组合成员孟美岐的数据组官方微博的认证公司，因此有不少受害人向南都记者表示，他们根据诈骗时间以及数据站粉丝应援账目明细，有理由怀疑该数据站涉嫌向粉丝非法集资以此赚取中间差价。
200多人2个月内被骗几百万
“有几个被骗了十几二十万，被骗5-10万的比较多，剩下的多是学生被骗了1-3万”，受害人之一的陈洁（化名）告诉南都记者，一开始自己通过信任的博主介绍获得由玛爱文化提供的“刷单”兼职，在做了两单并且投进去1.2万元的本金后，她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陈洁向南都记者表示，对方为了获取信任先让其试水第一单并返还了8元佣金，然后在正式刷第一单后告诉她，倘若想要拿回本金必须完成联合的三单。“对方会根据你的职业和经济实力预估一个高得多的三单联合金额让你刷，大家为了拿回本金就一环扣一环地被套路进去，也就越投越多。”
南都记者在调查时获悉，陈洁所在的维权群超过200人，还有几个一百多人的小群陆续成立，被骗方式包括在电商平台上刷交易单、刷单二手商品、购买游戏道具、购买Y币（YY直播平台的虚拟货币）和乐币（QQ音乐平台的虚拟货币）等。
陈洁无奈地告诉南都记者，相比于部分受害者还知道自己到底在刷什么单，自己则是根本没有看过商品或链接，所有本金都直接打入了对方提供的银行账户。
据南都记者不完全统计，被骗资金多流向了YY直播、淘宝、京东、腾讯、网易严选等互联网头部平台，有些更是直接流入了私人银行账户，被骗时间集中在今年4月至6月，被骗金额共计达几百万元。
陈洁所在的维权群中不少人表示，在刷单持续了一周左右后，玛爱文化的工作人员就将他们彻底拉黑删除，所有的本金都无法追回。
对此，北京志霖律师事务所副主任赵占领告诉南都记者，玛爱文化的行为属于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在签订、履行合同过程中，采取虚构事实或者隐瞒真相等欺骗手段，骗取对方当事人的财物，数额较大的行为。因此，根据《刑法》第224条的规定及相关司法解释规定的2万元的立案标准，相关行为人涉嫌构成合同诈骗罪。
不过，涉事的网络平台无法识别这些交易背后是否存在诈骗或其他违法犯罪行为，所以，通常情况下，受害人很难追究网络平台的法律责任。
涉事公司背后惊现孟美岐数据站
据南都记者观察，此次玛爱文化疑似诈骗事件从9月2日开始大规模发酵，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有不少受害者兼粉丝发现，该家公司竟然是应援孟美岐的“山支数据组”官博的认证公司。
有熟悉孟美岐饭圈（即粉丝圈）历史的受害人告诉南都记者，“山支数据组”前身是创造101比赛期间成立的“孟美岐粉奶凶数据组”，在2018年8月改为“山支数据组”。企查查显示，玛爱文化于同年的9月17日成立，之后“山支数据组”就以该公司的名义申请了微博蓝V认证。
据上述粉丝透露，“山支数据站”一年内曾参与和组织过至少200次粉丝集资活动，称是为了给艺人维护数据及购买EP，但却被饭圈诟病账目混乱。而此次玛爱文化被一众受害人及粉丝怀疑靠非法诈骗进行集资应援，也正是因今年孟美岐迷你专辑（EP）《犟》1000万的高销量引发。
南都记者调查发现，此次涉事的山支数据组，为“奶岐的数据罐”（以下简称“奶罐数据站”）成立的下属数据官博，而奶罐数据站则与孟美岐爆肝数据站（以下简称“爆肝数据站”）为联合组织关系。从EP《犟》在QQ音乐的售卖界面可以看到，爆肝数据站占据了粉丝购买专辑数量的榜首，奶罐数据站则位列第三。
而粉丝们对EP《犟》集资账目的质疑，主要就是针对孟美岐爆肝数据站。上述受害人兼粉丝向南都记者展示了爆肝数据站公示的购买EP《犟》的账目截图。她表示，其中不乏大量以4-5折价格购买乐币的支付截图，且支付对象均不是QQ音乐官方平台，而是私人账户或个体商户，时间多集中在5月底。
南都记者亲测乐币购买过程获悉，目前1元=10乐币，官方折扣为9.7折，购买渠道为微信端、PC端和IOS端，支付界面与数据站提供的截图完全不同。
巧合的是，今年6月8日，QQ音乐曾发布 “违法违规获取乐币行为”的公告，表示发现近期有用户通过非法渠道获取乐币，其中就包括但不限于向网络黑产团伙购买非法第三方代充值服务等，当时正在打榜并被卷入的歌手就包括张艺兴、李宇春和孟美岐。
之后，多位网友开始在微博爆料表示玛爱文化以刷单为名义欺骗他们购买Y币和乐币并且拒不退款。因此，有不少受害人认为，他们被骗刷单购买的乐币，很大可能全部回流到了玛爱文化手中作为囤货，以便之后低价售卖。
“职业粉丝”或深入灰产链圈钱
值得一提的是，从爆肝数据站为EP应援的账目截图可以发现，其支付时间段刚好为4月至6月初，与上述受害人集中被诈骗的时间段基本吻合。
企查查显示，用玛爱文化显示的手机号码搜寻可发现89家企业都使用该号码，用其邮箱搜索可发现80家企业都使用该邮箱。受害人陈洁向南都记者推测，她认为这背后或许并不是单纯的饭圈非法集资行为，而是隐藏着庞大的诈骗集团网络。
与此同时，多位爆料人表示，在4月底孟美岐发布EP后，他们在微博上看到不少玛爱文化招聘网络刷单兼职的广告，甚至还请了微博大V推广刷单信息。“粉丝达到10万的孟美岐饭圈大V‘抱抱扛起岐岐就跑’多次推广爱玛文化的兼职，但后来被人发现就删了，很可能职业粉丝已经深入灰产链了”，另一名受害人告诉南都记者。
据了解，在饭圈，有一类粉丝被称为“脂粉”，即职业粉丝。长期从事亚文化中粉丝文化研究的小唯向南都记者解释，这一类粉丝对自家“爱豆”并没有太多真情实感，而是利用一众散粉变相圈钱，爱豆对于他们来说更多是赚钱的工具。
“现在大部分流量明星的粉头中都有‘脂粉’，你去好多不同的粉丝群都能见到熟悉的那几个粉头”，小唯表示，流量明星红得快之余也容易人设崩塌，这时候“脂粉”们为了利益保障就会迅速“爬墙”（指喜欢别的爱豆）。
对于大V发布玛爱文化刷单信息的行为，赵占领表示，大V作为广告的发布者，按照广告法应当承担审查广告主的资质和广告内容真假的义务，如没有尽到审查义务，对于受害人所遭受的损失，应当与广告主一起承担连带责任。
维权群中，有受害人向南都记者展示了网友总结的，当有职业粉丝以及职业粉丝是涉嫌诈骗公司成员时，如何从代充灰产中获利的产业链条（如下图）。可以看到，职业粉丝进入灰产链后，其利用粉头身份向小粉丝们集资打榜并全款报账，但实则却是用之前4-5折向诈骗集团购入的乐币进行打榜。
如此一来，职业粉丝可以获得粉丝集资款项的六成左右作为回报，倘若该“脂粉”为诈骗集团成员，则在诈骗集团获得100%利润后还可增收六成。
赵占领向南都记者表示，倘若有相关证据证实上述孟美岐粉丝数据站或其负责人确实涉及到非法集资，参与集资的粉丝可以向公安机关进行报案。但能否追回被骗财产，则主要看受害人进行刑事报案后，公安机关拘留犯罪嫌疑人后，其犯罪所得是否已经转移、能否追回，“如果确实已经挥霍，或者转移到境外，受害者再追回损失的可能性就比较小了。”
他告诉南都记者，这种情况下，可以调查整个（事发）过程中，还有哪些主体存在着过错，如有相关证据，可以向该主体追偿。
采写：南都记者 徐冰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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