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b3 共享办公空间 DAO Space 悬挂着 Azuki NFT 的画像。
2022 年 11 月,夏小凯离开大理前,和十几个数字游民朋友聚了在豆腐店,他们过半数是 8 月那场 Web3 大会“瓦猫之夏”的共创者。这是一场 Web3 浓度很高的聚会,也或是共创者们的最后一场集体聚会。去年夏日,夏小凯从上海游牧至大理,目睹了“ Web3 之都”的发生、狂热和余温。
旅游淡季的深夜,大理古城已沉睡,唯豆腐店依然热火朝天。围炉夜话的牌面下,小凯收到的离别礼物是《赛博朋克:边缘行者》的海报,朋友指着圆筒包装的贴纸:“贴纸是区块,连在一起就是区块链。”加密朋克们也爱赛博朋克。有人离开,也有人在此安于一隅,出世与入世,治理与反叛共存,由加密朋克构建的 Web3 乌托邦,正在大理发生。
夏小凯长发过耳,斜倚在椅子上,脚上套了双布鞋。他语速不慢,聊天时习惯将目光放在远方,倾听时会掏出手机同时回复消息,快节奏、多线程操作,这是创业者的特性之一。
他是 8 月的 Web3 大会“瓦猫之夏”发起人之一,从卡内基梅隆大学计算机系毕业后,曾在硅谷的微软、印象笔记工作,回国后成为了小红书的第 30 号员工,先后另有两次创业经历。在传统语境下,小凯的经历很符合成功者叙事逻辑。但同样在传统语境下,来四线城市大理生活,会被判断为与成功价值观的决裂。
小凯并不苟同,他把瓦猫之夏视为自己的“第三次创业”。
夏小凯
2022 年,小凯被学弟拉入了一个 DID 项目(Decentralized ID 去中心化身份),它拥有 Web3 优质项目的特性之一,团队成员全球化办公。令小凯不安的是,虽在为 Web3 世界搭建去中心化身份,但比起之前创业者的身份,现实生活中他似乎很难向圈外人介绍自己。
“有时候不出门,我一天都不用和谁说话。这会让人陷入一种看不到头的孤独中。” 4 月,上海静默期前,小凯发起了“大理逃跑计划”,与 10 个同伴一起,他们以游客的身份来到了大理。
起初,小凯并没有想过这个边陲城市和 Web3 之间的联系。他只是被这儿的生活场景吸引了。
5、6 月的大理古城,白天的凉爽静谧在 11 点后被热闹氛围冲散。人民路上沿街摆满了酒摊,摊主背个吉他或放个音响,面前立着手写的纸牌“喝酒唱歌”。“实际上买不买酒都行,大家就是坐着打发时间。”晚来的人坐在地上,早来的则能抢到啤酒箱当椅子,箱子来自大理特有的啤酒品牌“风花雪月”,标语写着:此刻如诗。
朋友来玩,小凯就带他们去大理古城人民路的酒摊逛逛,他指着地上:“坐下吧,放下你中产阶级的骄傲。”众人席地而坐,在马路牙子上喝酒唱歌,身前背后游客三三两两走过,有时被围观拍照,他们并不在乎。
呆了两个月后,上海依然回不去,小凯决定在大理住下来。而在加入了“新大理人”社群后,他找回了自己的身份。
这群人大多留过学,聊天时往外蹦英文的频率很高,他们手拿一台 MacBook Pro,在山间的咖啡馆办公喂松鼠,在洱海边玩飞盘、陆冲,在苍山采菌子。不同于大街上的陌生人社会,也不同于院子间的熟人社会,他们共享办公空间,也随机共享生活的一部分,又在酒足饭饱后散去。既出世又入世,他们是彼此的弱连接,他们也被称之为数字游民(Digital Nomad)。
青年社区 706 大理发起人,瓦猫之夏策划组负责人 Ren 同样在硅谷工作过一段时间,在 2020 年来到大理时,当地还未建立起任何数字游民的社群文化。但短短两年间,大理已发展出十余个社群,常驻数字游民达数百人。
Ren 说,大理是人类动物园,人的多样性非常高。这和本地的文化基因分不开。白族当地每个村落都有自己供奉的本主,且各神祇都不相同,有自然崇拜之神、英雄崇拜之神、南诏大理国的王族文武大臣,也有外族人物或不见经传的各色人物,都被立为本主。
包容、开放的白族人给了社区以沃土,而社区的力量又推动了人与人之间的联结。疫情三年间,部分嬉皮士离开大理,数字游民借此重建理想国。
小凯展示了一张以前做讲座分享的照片,正装配油头。而离开上海后,小凯再没有剪过头发。“到了大理你可以做任何事情。”于是,小凯在大理顺便完成了成为长发男子的愿望。
数字游民中不乏小凯此类的 Web3 从业者,因他们因疫情、气候、地理套利而来,如众多溪流汇入洱海般,不断涌入大理。他们混迹于新大理人中,却并不难以辨别。比如,他们的社交账号头像往往是 NFT,再比如,他们名字的尾缀往往是 .eth 或项目名。这些人拥有颗粒度更高的称呼——加密游民(Crypto Nomad)。
7 月的某一天,小凯发现,夜宵局上超过三分之二的朋友都是 Web3 从业者,他便萌生了 Web3 街会的念头。与友人一番决策后,他们喊出了“确保 Web3 发生在大理!”的口号。“这不是偶然。” Ren 补充,此前一段时间,706 也曾多次举行 Web3 篝火晚会、Web3 派对等,一次次的推动中,叙事逐渐清晰。
大理 706,瓦猫之夏后,这个当地最大的青年社区一度变成了“ Web3 技术社区”, 以前所未有的高频率举办着 Web3 主题分享。
“瓦猫”是大理本地的守护神兽,意为“辟邪镇宅、吃铁吐金” 。而在瓦猫之夏里,瓦猫也被赋予了守护社区“开放、共益、协作、开源”氛围的寓意。这是一个众创街会,协作则以 DAO(去中心化自治组织)的方式进行。
“遇到的第一个危机是,熊市来了。”负责外联组的小凯明确感受到了来自监管层面的压力。8 月初,网信办发布《关于进一步防范和处置虚拟货币交易炒作风险的通知》,一夕之间,近 1.2 万个虚拟币相关账户被封禁。
彼时距离活动还有一礼拜,文件发出后,当天就有几个头部赞助商打来电话:“我们觉得还是低调点好。”单笔资助金额从 1 万美元降到 1000 美元,资金大量被撤回。最后团队只得在 Mirror(去中心化写作平台)上发起众筹,完成了资金筹备。
更有意思的是,因昆明疫情爆发,瓦猫之夏在举办前三天被取消。场地被封锁,但参加者已至。小凯根据发放的 NFT 徽章估算,参加者超过 2000 人 ,是他们预计的数倍。无处可去的人们,流入了大理街头巷尾。
此刻,却将瓦猫之夏去中心化底色尽情外显。活动的发起完全转移至社区,场地也直接变成整个大理古城。古城里,曾经摆满酒摊的人民路依然热闹无比,人们依然席地而坐,只是纸板上“喝酒唱歌”的字样已悄然换成了“ DAO 酒馆”。
气候宜人,住宅区依湖而建,几乎没有 5 层以上的高楼,人们在苍山下、洱海边,聊着风头正旺的技术。10 年前,就有嬉皮士把大理比作美国加利福尼亚州。2022 年 8 月,瓦猫之夏让这个称呼彻底破了圈——Dalifornia。
推开任意一家咖啡店、酒吧,桌边的人都在聊项目,如此密集的从业者环境,小凯感叹,正如十年前的硅谷。
“没想到国内还有这么多 builder( Web3 项目建设者)。”圈内对每一波行情都有称谓,2020 年的 Defi Summer,2021 年的 NFT Spring。在这两轮的叙事中,华人团队更愿意隐去自己的身份。瓦猫之夏中,参与者们常常惊呼:“这项目背后也是华人团队?”
参加者来自各行各业,Web3 的项目方、资方很多,来自 Web2 的投资机构也不少。国内第一个数字游民办公空间 DaliHub 创始人,瓦猫之夏媒体组负责人 Daniel 回忆:“光是字节系 VC 锦秋基金的人就遇到 4、5 个。” Daniel 本职是独立开发者,开发的软件用户已超百万。他是最早来大理的数字游民之一,但 2 年间也从未见过如瓦猫之夏般的盛景。
DaliHub 运营人 Daniel 和苍山上的小松鼠。摄影:石宁
全世界都在谈论 Web3,在迈阿密、迪拜、新加坡、波哥大、上海。而在大理语境中,“加密朋克”气质又与“亚文化”交融,搭建起全新的加密世界乌托邦。
在一些讨论中,持币多少、认识多少圈内人成了最不重要的事。困境、展望、方案,以及其中是否拥有共识,是否符合 Web3 精神则被更多的拿到桌面上公聊。Daniel 笑笑,露出酒窝:“特别是在 DAO 营地,离钱很远。”
GameFi(游戏化金融)、NFT(非同质化代币)、亚非拉等主题的分享会上,大家会聊经济系统,展望可能的机遇。通性是,离钱更近的地方也更容易投机。Daniel 记得,有一个 Gamefi 的项目方,朋友圈内容目的性已接近赤裸:聚集一年内想要财富自由的人。他们判断,这个项目方大概率是个“土狗”项目,在边上的 VC 义正言辞地纠正他们:“这可不是什么土狗项目,这是赚钱项目。”
对于瓦猫之夏的共创模式是否可行,参与者对其的定义也很“去中心化”。
距离会议不到半月,团队连路演、嘉宾都还没有定下来。小凯叹气,虽然宣发吸引到了很多人,但低效的沟通让团队身心俱疲。他并不习惯这样的工作效率。
“这是去中心化协作的一体两面,” Daniel 倒显得豁达,“也正是因为团队推进慢,有更多的人参与进来,自发发朋友圈和做海报,人人都成了共创者。”在瓦猫之夏的机制中,参与营地共创的人可以免去门票,他们统计,最后免票的人数超过 500 个。事实上,活动期间外界捐助了资金以支持共创者,但由于统计财务过于冗杂,酬劳至今仍在钱包中,未发放给共创者。
一体两面还体现在别处,有人狂热,有人窒息。
瓦猫之夏后,大理 706 变成了“ Web3 技术社区”,这个当地最大的青年社区正以前所未有的高频率举办着 Web3 主题分享,内容涵盖如何制作一个 NFT、元宇宙的时间发展叙事等。706 主理人杨熹本职是个建筑师,她在 2022 年 3 月来的大理,身材瘦削,留着一头短发。杨熹直言,对 Web3 并不感兴趣,而且在协作完成瓦猫之夏后,更不想进入 Web3 了。
“我比较关心一些实际的事情。”与她交谈时,她正在替 706 联系人修门禁。“我喜欢和人聊粮食、能源,在实际生活中有具体影响的事。Web3 太抽象了,而且每个人都在聊润不润,那剩下的人怎么办?”
杨熹打算抽身出来,花更多的时间在本职设计上,除此之外,她还在制作一部关于音乐人的纪录片,“我要这个人活生生的站在我眼前,对那种陌生人之间的大规模协作,我没兴趣。”
回忆起瓦猫之夏那几日,706 作为一个信息集散地,同样挤满了热聊的人们,杨熹形容这些人“眼神里泛着光”。让她印象更深的是,这让原本每周都举办的读诗会失去了栖身之所。“天气很热,我们在阳台上架了天幕,4、5 个人挤在天幕的一小块阴影下读诗,头挨着头。”
对圈外人来说,来自 Web3 的阳光太炙热了。
大会结束后,Daniel 也休整了一阵子,他被拉进一个叫“去你的 Web3 ”的群。“但里面还是不停在分享 Web3 的信息。”群聊对话停止在数日前,一个群友分享了一则 Web3 的招聘信息后,Daniel 回:“说好的去你的 Web3 呢?”另一个群友回:“群主哭了。”
瓦猫之夏的夜晚。
瓦猫之夏成了小凯的 Web3 名片之一。
在 Web3,建立自己的人脉圈非常重要。小凯原本计划挨个考察项目方,以获取加入的机会,现在直接跳过了这个步骤。小凯被拉到了两个 500 人的群里,里面有行业最顶级的项目方和资本方。谈到这,小凯坐起了身,音调高了一些:“这是预期之外的收获。不过我也不可能在群里发找工作的信息,这样挺奇怪的。”
因拥有可远程工作、去中心化等特点,正如大理之于北上广,Web3 成为了“内卷人”想象中的世外桃源。一时之间,许多人开始找 On Boarding(对 Web3 的入门)的方式。
“我们空泛地讨论行业未来的时候,其实讨论的是行业里每个人的未来。就像那句,地球不需要我们保护,地球已经存在了几十亿年,温度比现在高得多时候有的是。我们拯救的不是地球,我们拯救的是我们自己。”
即使风头正劲,Web3 在很多投资者眼里仍处于“圈地自萌”的尴尬境地,Web3 的支付宝、微信何时出现?如何寻找一个杀手级应用?此类问题被反复抛出,没有答案。例如,2022 年最火热的链游之一 StepN,主打边跑边赚(Move to Earn)的概念,据其 9 月发布的官方数据注册用户为 472 万,离真正破圈还很远。
讨论几轮,小凯很笃定地给出结论:“ Web3 能解决普通人什么问题?给普通人生活带来什么改变?说白了就是普通人不需要 Web3 。”
小凯解释:“ Web3 不是 Web1、2 之后的迭代升级,而是基于底层基础架构变换之后的重新构建。从一开始被设计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去中心化,个人主权,数据所有权和抗审查。如何利用区块链服务普通人,提高现实世界的商业效率和实现商业价值,并不是 Web3 的问题,而是我们的问题。”
大理 706 的玻璃墙面。
而对于想要 On Boarding 的圈外人来说,行业现阶段也并不如想象中的去中心化。
“和 Web2 相比,进入的门槛更低,但做好的门槛其实没变过。现阶段有叫行业声望的东西,这是用来判断项目团队好不好的基本面。以以往的经历来说,满分 Profile 是做过其他成功的 Web3 项目,80 分或许是呆过成功的 Web3 投资机构,70 分是做过非 Web3 的成功项目,再次就是背景不错、学校不错。哦,还有中间 90 分的,你是推特大 V。如果你能体现出喊盘能力,市场就会认可你。”在小凯的解释中,信任背书依然是打开基本盘的重点。
“对于人才,还是有一些通用能力被重视的,比如怎么样写好代码,怎么做好产品,怎么样融资,有一些训练还是有用的。进来的人越多,越需要做区分,需要做筛选。以前人少的时候比较好筛选,矮子里拔高个。”小凯后又补充,“实际做的过程中我也发现,最重要的品质其实是学习能力和好奇心。”
离钱近,浮躁是共性。他感受到,与传统创业非常不同的是,大部分 Web3 项目策划时,并不太考虑商业模式。在几个月前,小凯离开了就职的 DID 团队,目前兼职替几个 Web3 团队做项目咨询。
“要么你会融到钱,要么你会发币。”他见到一些 Web3 团队成员没有全职工作经验,有些是一毕业就创业,然后一边做项目一边做交易套利。”小凯很困扰:“这样的项目第一没想清楚产品形态,第二没想清楚做给谁用,第三没想清楚再往后的路线图什么样。”
行业正在形成,理想主义为其涂抹绚烂外壳,投机与混沌裹挟其中,Web3 的未来时而撕裂,时而清晰。
而 Web3 需要大理吗?小凯同部分共创者观点一致,认为瓦猫之夏是空前的,也是绝后的。“大理 Web3 的氛围是自下而上的,没有之后的产业、学业等资源,聚集不了人。”他补充:“分布式远程办公,大理在国内可能是最合适的城市,但谁说一定要在国内。”
西伯利亚的海鸥迁徙到大理,许多数字游民也迁徙到更暖和的地方,下一个目的地,或许是巴厘岛、清迈、海南,更激进的 Web3 从业者则没有地域限制,在全球范围内继续赶着参加峰会。
喧嚣过后,秋天的大理逐渐冷却下来。
余温未熄,有人把 8 月份的瓦猫之夏视为引爆点,他们留在大理,希望确保 Web3 继续发生。
大理古城往北 5 公里,静谧的气息在古村间流动起来。Jay 在瓦猫之夏来到大理,便不再离开。他们租下了当地的一栋民居,租期为 20 年,这是国内房屋租赁允许的最长期限。白色栅栏后,植被沿石径小路铺开,三两只乌鸡漫步啄食,院前花园伫立一棵大树,一直依附至三楼之上,他们说:“面包会有的,树也是会种的,这儿就叫面包树花园吧。”。
“面包树花园”依托 Web3,搭建起了新的数字经济模型。他们创立了食物森林 DAO 并开始运作,吸引到上百人加入社群。
Jay 戴着眼镜,头发看起来有些疏于打理。他此前曾在阿里、小米和比特小鹿任职,后创业在杭州良渚成立了基金公司。搬来大理后,公司便以 DAO 的模式进行治理,并同时开启了数个新项目。团队核心成员有 4 个人,除了 Jay 和女朋友外,还有一位农学博士,和一个叫梦获的 18 岁男生。
梦获去年高中毕业后选择辍学,来到了瓦猫之夏。在一次分享中,他和 Jay 相遇,几次交谈后,便加入了团队负责运营。梦获笑称:“ Jay 是个很会画大饼的人。”他把自己和 Jay 的聊天录了音,“有价值,值得我去梳理。”他十分享受和“有思维”的人聊天。梦获身边的人分为两派,有劝他去读大学的,也有支持他先做出成绩的,但梦获自己并没有做下决定。
瓦猫之夏是否还会存在?Jay 给出了答案。
“我们在开发一个去中心化的工具,叫思想集市协议。” Jay 希望在明年夏天之前推出工具,这是支撑他们举办下一场瓦猫之夏的核心协议。Jay 表示,该协议可以改善 DAO 协作中的激励、推进等问题。“举办 Web3 大会有成本,需要指派人,但是其实有人很不满,因为最后门票退回了,他们白辛苦。”举例来说,奖金模块的合约能够以公开透明的方式,将资金池分配给不同的人,而这样的合约集合起来,就形成了思想集市。
“我们会作为点火的人去发起(活动),它会自发爆炸。”
一楼的院子后,团队包了两亩土地,上午写代码下午种田,他们称自己在过 100% “码农”的生活。聊天过半,Jay 邀请我们去后院看看,他们晚饭打算摘点野茼蒿吃。田地刚开垦了一部分,马兰头、黎蒿、地笋等按种类交叉种植,他们介绍,这可以省去施肥和除虫等成本。
“面包树花园”的成员至柔正在打理她的田地。
“团队中有农业博士,我们通过懒人种法实现食物自由,基本上不需要在食物上花太多钱。只需要有空去巡视一下,花个十几分钟就行了。”
Jay 曾在北京工作了六七年,只有 2、3 个好友。“但来大理我已经找到了几十个聊得来的朋友了。” Jay 发现,在北京时即使他的工资每两年会翻一番,但从来不会有结余。“城市里的人在不断追逐钱,被钱所控制、压榨。打工,然后买房,然后还房贷,对吧?生活的指向就是钱,在消费主义结构下,人的消费层次一直会被拔上去。但实际上我们也不需要那么多钱,只要第一不饿死,第二健康快乐,就够了。”
Jay 坚信,未来将会更多人从大城市离开。在城市和农村之间,这个新的族群需要更优的生活模式。他们发起了“数字游民”摇篮计划,用来对接对一线城市感到疲倦的工作族。
“我们也会搭建独立的经济系统,让城市里的人从追逐钱的模式脱离出来。重塑人与土地,人与货币的关系。” Jay 低着头玩弄着雷神之锤摆件,嘴中不停蹦出概念和词汇,仿佛这些已经存在在他脑海中很久了。事实上,这在很多人脑海中都存在很久了。
面包树花园依托 Web3,搭建起了新的数字经济模型。通过合约管理,参与者可量化其做出的贡献,并获得积分,积分可以抵用在社区内的消费。“好处是,这儿没有巨头抽成,品牌的剩余价值可以还给参与者。”
Jay 拥有惊人的行动力,在采访完的 2 周后,他们的食物森林 DAO 开始运作,并吸引到上百人加入社群。理想情况下,未来积分将打通附近村庄的商户,让参与者的吃、穿、住、行均可用积分进行抵扣。不仅仅是面包树花园,这一经济模型也被运用到了大理多数的社群中,他们意图以 Web3 重构大理的邻里社区关系。
“ In real life 很重要。”瓦猫之夏时,SeeDAO 创始人白鱼和唐晗在大理租下了一栋洋房,供团队成员交流居住,名为 SeeShore。SeeDAO 是目前影响力最大的华人 DAO 之一,在 2022 年 1 月以 3000 万美元的估值完成了 A 轮融资。SeeShore 是他们第一个线下空间。
Dao Space。2022 年 10 月这里举办了大理社群联盟大会。他们意在发展大理社区经济,打通各个社群,通过搭建不可转让积分的方式,形成一个自给自足的经济体,来抵御全球性的经济衰退问题。
古城边一排排洋房排列紧凑,SeeShore 隐于其中。开门后,莫不是客厅摆放着的《精通以太坊》,让人很难联想到这儿与 Web3 的关系。一楼客厅作为公共区域摆放了几个懒人沙发,二楼三楼则都是居住的房间。SeeShore 平时最多能住 4 个人,在瓦猫之夏期间曾容纳过近 60 个人。
“区块链强调去信任,但是人的世界不可能没有信任。”白鱼相信,大理的社区氛围能帮助搭建起 SeeDAO 中人与人信任的建立。
DAO Space 的大厅
FeFe 是 SeeShore 的第一任主理人,去年六月刚毕业,听闻瓦猫之夏后来到了大理。彼时她刚从上海的一家信用评级机构离职,金融专业的她很早就开始实习,但所见所闻却让她对传统金融市场中的固化弊端感到疲惫。
公司里,她将披肩长发剪成了超短发,即使戴着假发,也被领导叼难“女孩子还是要注意形象,符合公司上班规定”。随后,FeFe 几乎被下命令般的要求把形象收拾好,因为下周总公司要去视察了。一周后,她选择了离职。
来大理的第一天,她就和朋友去采了蘑菇。在那里,她认识了几个 Web3 团队的核心成员。在一线城市,这通常需要一次峰会或者熟人背书。
“在大理,没人 care 你有多少比特币,大家都在聊底层共识。” FeFe 深以为然,但她并不觉得自己是个理想主义者,她形容自己是 Real World Intruder,即现实世界的入侵者。“而且在这儿短发女生很多,没人会觉得你很奇怪。”
SeeShore 正在开展 Move 共学会,左为 FeFe。
她参加了一次在丽江的元宇宙分享会,回大理的路上,她看着苍山洱海,心中的念头很明确:“大理让我重新爱上了生活。”她决定在大理至少呆一个季度。SeeShore 会定期举办分享会,但也不全关于 Web3。对 FeFe 来说,更重要的命题是,将“在地社群”与“ DAO ”结合,以人吸引人,在此之中,SeeShore 提供场地和接待支持。
来了两个月,FeFe 是 SeeShore 主理人,也已是 DAO 的发起人。大理的 DAO 似乎比预想中离普通人更近。事实上,DAO 的发起确实无需成本,只要共识成立,或许在一次交谈、分享中便可即刻孵化。瓦猫之夏后,女性编程训练营 Women Coding Camp、开发者社区 Hacker House 均在大理开展了活动。
在一次女性主义论坛中,FeFe 她们想为打破 Web3 中的男性叙事做些什么,这便是女性编程训练营的由来。“瓦猫之夏影响了很多人,对我而言,这才是一场真正的大会,它开启的是我们的想象力和对 Web3 的热情。”另一主发起人 Mxx 表示。Mxx 曾是媒体记者,风风火火的,经常聊没两句就大笑起来。
举办迅速,反响热烈。3 天请老师,10 天办活动,30 多位学员报名,6 小时报名通道关闭。但正是这样一个活动,在组织第二期的时候遇到了麻烦。
“我们没有形成一个真正的自动化组织,在激励分配等组织化的工作上,我们欠了很多债,而且不是很好还。” Mxx 笑着解释。核心贡献者已然超过 8 小时的日均工作量,自发形成任务并完成,但在此之后,并没有合适的激励机制。“用爱发电”成了对其工作最普遍的定义。
“我们自己聊到在做什么,我说我们好像在做一个 Web3 的蓝翔。”活动期间,她们的共识在不停接受拷问,来自学员、外界、和自己。“来上课的学员学得毛躁了,直接问,女生干嘛要学 coding 啊?也有业界很尊敬的前辈说,你干嘛要学 coding,女性自己有自己擅长的东西,做擅长的东西就好了。”没有商业目的,似乎一切都不太稳固。
“其实它不是一个 DAO,只是大家想要以 DAO 的形式去推动,是个半吊子。” Mxx 感觉团队急需一个 DAO 治理工具,但共创者们彼此也已经达成共识,再蛰伏一阵子。“以前 DAO Tool 比 DAO 都多,经过 2022 年就是 DAO 比芝麻都多了。”瓦猫之夏期间,Mxx 还发起了 Report DAO,成员不断增加,但至今尚未启动。
这并不是个例。大家因共识聚集于 DAO,现实是,共识并不是万物解药。
有人因听闻 Dalifornia 而来,后失望离去。
DAO Space 成立于瓦猫之夏期间,是大理的第一个 Web3 共享办公空间。主理人 66 回忆:“很多 DAO 还没做就已经死了。之前有人以为大理 Web3 的完成度已经很高了,结果来这儿一看,只是正在发生。”他举例子,瓦猫之夏后,曾有人租了个院子,号召共建一个 DAO,但发起人根本不在大理,有人来了以后发现什么都没有。“现在这个号召群已经死了。”
数字游民办公空间 DaliHub 外,这可能是国内第一个数字游民办公空间。
在万向区块链实验室创始人肖风博士的预测中,DAO 可能会引爆新一轮牛市,但可能引起泡沫。他曾表示,DAO 有五个特点:在链上、用智能合约、去中心化的治理机制、开源、无须许可。
落地时,当人治优先代替了治理机制优先,“平衡各方张力”也成了 DAO 在探索期所面临的最大困境之一。正如瓦猫之夏的推进效率被诟病,承担更多的责任极易成为中心的权力者,这又与去中心化的共识相悖,于是主动的贡献变少了,被动成员变多了。
另一个例子是,刚过完周岁生日的 SeeDAO,已换了三种治理模式,从最开始的公司化运作,后改组治理公会、培养治理工程师,最后公司解散成立市政厅,进行节点大会共治,并推出《 SeeDAO 元规则》。
SeeDAO 的探索之路,充满着偶然与混沌。
“我甚至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在弯路,DAO 里面全是弯路,哪有直路要自己撞一下才知道。” SeeDAO 创始人白鱼如此形容 SeeDAO 的发展路径。
白鱼和唐晗是北大校友,SeeDAO 成立最初期,依托于他们创立的 NFT 公司 Crypto C,以中心化的方式分部门管理运营,SeeDAO 社区因此成功搭建,但公司制带来的中心化也成为后重要的历史遗留问题之一。
“运营这个岗位在 Web2 就很成熟了,产品需要运营,用户增长需要运营,但这都是不适合 Web3 的。”白鱼回忆,在社区和公司混合运营初期,Crypto C 曾招募了 SeeDAO 社区中一个特别活跃的小伙伴,大家一起运营 Discord 和 Twitter。“如果放在 Web2 公司的标准里面,运营的成果很好,当时我们的推特粉丝涨到了 8000 多人,社区也特别活跃。”小部门效率高、执行力好,但快速获得影响力的背后,是社区并无法广泛参与实际流程,热闹流于表面。
他们发现,运营岗位变成了客服岗位,包办了所有问题,而社区却因此与公司形成对立的局面。SeeDAO 到底怎么治理、社区究竟谁说了算,一度成了 Discord 频道里每天都在争吵的内容。“不是人的问题,是进入公司这个体制后,思考问题的框架就变了。”
几个月后,Crypto C 公司解散,转由社区自治,但事态并未好转。彼时 SeeDAO 中存在的公会数量超过 10 个,公会成员作为兴趣的共同题聚合,这又与“提供服务”的运营岗相冲突,同时获融资信息传开,大量薅羊毛者涌入,核心成员却逐渐噤声,社区再一次陷入混乱。
“公司中有上下级关系,但 SeeDAO 和公会都没有,不能要求做什么就做什么。运营总是要有人做,这是在提供公共服务,还是要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再改。运营从公会过渡为小组,成为了市政厅中的一部分。
“市政厅,顾名思义是提供一个公共岗位的地方,三个月一次竞选,每次会把职责、交付物、薪资报酬这些都约定清楚,干完三个月社区可能会有一个评估,评估之后就结算,结算完了下一届再重新再选,让他们来提供公共服务。”
白鱼类比,此时的运营已完全不同于公司制时的岗位,更接近于公务员。他随后补充:“但公务员可能更多的是组织部门来选的,现在运营岗更像古希腊城邦中的执政官,通过公民大会选举产生。”
运营岗位作为一个切面,透出 SeeDAO 脱茧的艰难探索。
“强行断奶,经历了漫长的痛苦低潮,好在 SeeDAO 又爬了起来,扔掉了 CryptoC 这根最早最结实的拐杖。通过中心化公司的发起,慢慢改变前期的权力结构,确定做事流程,形成社区氛围,再慢慢把中心化的权力让渡出去,这个过程叫去中心化。”
白鱼说,去中心化的“去”,是个动词。
“ SeeDAO 从来不认为去中心化是一个静止的状态,它永远在过程当中,这甚至就像一个曲线的连接线,你永远在接近,但永远也到达不了。”
“一直在不停的解决问题,每一关都很难,但是关关难过关关过嘛。”在发展的每个阶段,拿 Web3 理念拷问自己,已经是 SeeDAO 的特性之一。
也有成果。SeeDAO 已经跑通了许多模型,例如孵化的 Deschool,对标 Web3 时代的 Coursera+LinkedIn,在 12 月完成了 1500 万美金估值的种子轮融资。另一个翻译公会,运作机制如同 Web3 中的人人字幕组,170 多个成员翻译了几百篇前沿的优质文章,超越大部分华语媒体。
SeeDAO 在瓦猫之夏时举办了多场分享会,他们邀请了 Bankless DAO、Friends with Benefits DAO 等国外规模较大的 DAO 一起,讨论一圈后发现,其实遇到的问题都很相似。“虽然发展到今天,SeeDAO 借鉴了很多海外的 DAO,因为他们起步的早,但现在没有很多可以借鉴的。”白鱼强调,“其实我们根本不用去迷信,SeeDAO 探索的东西如元规则等,很多都已经很超前。”
白鱼近期在美国和许多 DAO 进行了线下交流。“我们要把 Web3 看作一个整体,这个新兴的东西既需要西方的实践者,也需要东方的探路者,很多东西要 face to face。我们要去谈古希腊哲学,谈罗马的治理,也要谈孔子老子时代的哲学。Web3 又将文化汇合在一起,这意味着大家要有思想的交流,要激荡,要百家争鸣。”
SeeDAO 的最新愿景,已经从 Web3 孵化器变为建立数字城邦。这结合了来自古希腊的概念,拨开新潮晦涩的 Web3 话术,内核是古老文明交融的印记。
随着 On Boarding 工具、身份体系管理工具、操作系统工具逐渐被孵化,SeeShore 在此中担任“肉身的物理据点”,线上与线下结合,这意味着城邦的基础设施已经搭建起来了。
《 SeeDAO 元规则》的推出,则进一步限制了白鱼、唐晗创始人在其中的权限。项目流程中的“去白鱼化”程度已经达到 50% 以上,他现在有更多的时间探索他感兴趣的东西了。他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像中本聪一样消失在 SeeDAO。“生活不止有 Web3 , 不止有线上生活,还有诗歌和远方,让 SeeDAO 解放个人的实验,从我开始吧。”
Dali Hub,数字游民正在办公。
探索,发展,碰壁,循环往复,共识不是解药,但可以是内驱力。
"拉个群就能叫 DAO 。" York 对 DAO 的定义足够言简意赅。York 穿着拖鞋,又手捧一杯热水,他划了划手机,微信聊天界面中有大量以“ DAO ”结尾的群聊。Plancker DAO(普朗克)是一个以太坊建设者的社区,团队成员过半数都在大理,York 目前管理整个 Plancker DAO 社区。随后,York 又纠正了用词,很严谨:"我们黑话不叫管理,叫治理,虽然意思差不多。"目前,Plancker DAO 已进行了天使轮融资,共创的钱包项目获得以太坊基金会账户的账户抽象组第一名。
正如 York 的签名:沉迷数学,无法自拔。他是个纯技术流,耕耘算法数年,加入 Plancker DAO 之前打算在阿里云做知识图谱。
他们在瓦猫之夏中参与了多次分享。York 的定义总是很耿直:“里面 90% 都是外行,没做过项目,也没做过研究,真正行业内的人就几十个。”
9 月,新加坡的 Token 2049 会议后,圈内有人称华人是“ Crypto 犹太人”,说欧美 Web3 世界正在对国人进行“压迫”和“排挤”。York 显得有些怒其不争:“国内 Web3 的土壤是偏低的,政策监管之前做的也都是交易所、钱包等离钱更近的项目,离真正的技术很远。换句话说,国内没有特别多的数学家对吧?对,实际上是自己不争气,现在搞应试教育,然后说人家垄断。而且区块链世界全部都是开源开放的,别人不用垄断任何东西,连看个资料都看不明白,还说人家垄断?其实说白了,就是资本的电车没搭上。”
Plancker DAO 几乎同一批成员,又发起了探索公共物品治理的公益性社区 Green Pill 中文社区(绿色药丸),旨在向人们传播“再生加密经济学”精神。什么是公共物品?York 指向远方:“空气、苍山就是公共物品,这些理论上都属于大自然。”而 Web3 中的公共物品,指的是链上的公共品和一些开源的项目,比如比特币的白皮书。
了解 DAO 后,一些词的出现变得高频,比如,形容一个 DAO 的成功是它具有“正外部性”,而要避免的事则是,公共物品过度使用而造成“公地悲剧”。
面包树花园正在举行分享。
Green Pill 中文社区则明显具有正外部性,他们同是瓦猫之夏发起方之一,投入了人力物力等资源。某种程度上,瓦猫之夏也成为了公共物品。活动过后,Green Pill 中文社区的账号获得了以太坊创始人 Vitalik 的关注。
但公共物品也意味着不归属于任何一个人,只接受捐赠不考虑融资的特点,让 Green Pill 中文社区“注定解散”。“但我们会努力维护,让它活的久一点。”另一核心贡献者大松说。
大松活跃在加密世界的社群中,Green Pill 中文社区和 Plancker DAO 几乎每场会议都有他的身影。大松还未从北航毕业,研究生专业从本科的金融跨至哲学系,他觉得自己有些“逆行”。大松没有实习过,从本科开始便接触区块链,做过二级市场交易员、量化、NFT、打金等。他的投资理念是“人多的地方我不去”,这也贯彻在他的生活中。大松头发微卷,喜欢“向死而生”的摇滚,他说,自己不习惯讲 Web3,只谈 Crypto。
大松
“同学们坐在一起,聊自己拿到了几个 offer,即将入职腾讯或阿里,这个时候我也会觉得自己有一点点不入流。”大松随即强调,这种不入流感觉是暂时的,因为他坚信自己做的事是对的。“我感觉我就是一头猪,只是我这头猪当下在了一个风口上而已,所以大家在看到我,但是万一风口过去了,我还是那头猪,我还是会去做 Crypto。” Crypto 被大松视为对抗主流生活的武器。
大松参照着十八世纪法国巴黎街头,描绘了他以后的理想生活:在台北街头开一家店,负一楼是 livehouse,一楼卖奶茶咖啡,二楼是个书店。这家店可能不会挣钱,但会成为一个沙龙,很多人心中的乌托邦。大松还未去过台湾,但这个愿景已然支撑他度过了很多黑暗时光。
一个获得已融资的 DAO,分散精力运营一个接近于 NGO 的 DAO,大松用浙大校长竺可桢的话解释:只问是非,不计利害。
"太平洋上的船不是竞争者。"大松在社群联盟大会上说了他对 Web3 的理解,“大理洱海上的渔船是竞争者,因为总量有限,资源有限,但太平洋上的不是,所以大家不是竞争对手,而且需要相互扶持。”
新的共识正在 Web3 的社群内形成,扶持,布道。
周会、分享会、读书会……几乎每个以 DAO 结尾的群都在密集举行会议,动辄数小时。10 月,DAO Space 举办了大理社群联盟大会,邀请了大理几乎所有社群。他们意在发展大理社区经济,打通各个社群,通过搭建不可转让积分的方式,形成一个自给自足的经济体,来抵御全球性的经济衰退问题。11 月,新的四海社区被发起,成员大多依然来自 Plancker DAO 和 Green Pill 中文社区,他们欲在全世界范围内建立 Web3 游民集群,大理为第一站。
11 月的深夜,四海社区来到 DaliHub,数十人围在白板前,无法就预估的人数达成一致。到底能吸引 500 人还是 50 人?没人有答案。一小时后,众人散去,首次会议就此结束。但他们也知道,会有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