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人民共和国反电信网络诈骗法》已由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通过，并自2022年12月1日起施行，其中第二十五条明确提出「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帮助他人通过虚拟货币交易等方式洗钱」，结合近期多起涉币案件判例的公开，加密货币行业从业者的刑事风险已经骤然上升。
脏钱之潮
自2020年10月全国「断卡行动」开展以来，黑灰产大量利用加密货币交易洗钱已经成为行业普遍认知，投资者对因收取黑灰资金可能导致被冻卡甚至涉嫌帮信这一现状多有了解，也因此本次新法实施仅仅被解读为针对行业的例行敲打，并未引起行业足够重视。
但实际上随着加密货币在各类场景采用度的提升，因交易过程中收取黑灰产资金而遭受刑法规制的案例已不在少数。以发布于2022年8月25日，案号为（2022）陕0104刑初219号的《XX帮助信息网络犯罪活动罪刑事一审刑事判决书》[1]为例。判决书显示，两名被告人系某加密货币交易所场外交易承兑商，通过低买高卖泰达币赚取收益，期间两人银行卡因分别收取5万元被诈骗资金被逮捕。
西安市莲湖区人民法院认为，被告人明知他人可能实施信息网络犯罪活动，而为其提供支付结算帮助，其行为已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八十七条之二第一款之规定，构成帮助信息网络犯罪活动罪。案件详情：https://wenshu.court.gov.cn/website/wenshu/181107ANFZ0BXSK4/index.html?docId=Xa7eLfpmr66pj7AfCTo6RAcmfLyFIVtGTJAwv8LxxyWfZdgJHIeYdp/dgBYosE2g5weHIramcwvXTTUjMP3cAmk47371N9U3v4KC8f8C9NT7thDGzoWxoJV4VaaydAVx
在本案中，两被告人因此分别被判有期徒刑一年与八个月，并处五千元与三千元罚金，出售泰达币所获取赃款亦退还受害人以获取谅解。不仅钱币两空，本人也惨遭牢狱之灾。
脏币初现
基于区块链技术生成的USDT由于其高流动与隐匿特性，在诸多上游犯罪的洗钱环节中均有一定的采用，包括网赌、勒索、贩毒、盗窃、诈骗、暴恐等。这些与非法活动相关的USDT，被行业定义为「黑U」。而根据黑U的曝光程度，我们进一步将来源地址分为两大类：
一类是以黑客攻击为主的链上安全事故关联地址。这类地址因为受到行业广泛关注，往往在事故发生后即刻便被各大数据平台或AML平台标记。以今年九月份盗取机构wintermute数千以太坊的0xe74b为例[2]，以太坊官方区块浏览器已经将其标注为攻击者，全网用户都能够根据账户关联进行自我审查，并了解自身是否会因此遭受反洗钱调查。
另一类则是各类黑灰产的链上资金地址。这类黑灰产的非法活动往往隐秘小众，其链上资金流转也鲜少为主流数据分析平台所挖掘，但依然会对正常用户的地址安全造成影响。
以USDT在网络赌博平台中的采用为例。面向我国境内公民提供任何形式的线上博彩业务都是违法的，部分架设在境外的网络博彩机构，为招徕中国用户，同时规避执法机关的资金追踪，允许赌客使用USDT作为出入金工具。正常USDT进入网赌网站资金池后便会被「污染」，并经由用户提现扩散，对正常用户的地址与交易所账户造成危害。
图片来自某非法博彩网站充值页面
比如今年九月便有网赌用户将链上网赌资金转入某交易所，触发该所账户风控规则，导致大量关联账户被资金风控，部分用户的资金被冻结长达半年，对其中一部分机构的业务正常开展亦造成了负面损害。
网赌脏币污染实证
根据币追Bitrace风险态势感知平台数据，2022年使用USDT的网赌平台网站新增收录1031个。针对较为活跃的20个网赌网站的监测数据统计，2022年度网赌USDT充值订单地址及其相关地址超过500万个，关联新型USDT支付平台161个。
这类博彩网站普遍通过接入加密货币四方支付平台的方式，支持赌客USDT的充值与提现，以及网赌平台自身的资金结算。黑灰USDT通过赌客提取资金以及平台转移利润的形式，转入普通链上用户以及交易所用户地址。
以上述20个网赌平台加密资金流转状况为样本，币追Bitrace按照涉赌USDT资金的去向，针对受污染地址的类型作出准确区分。
数据显示，2021年至2022年间，该组网赌平台关联地址总共对外流出共42亿USDT，其中直接收取涉赌资金的交易所充值地址超过6万，总充值资金量达到7.8亿USDT，占所有一层网赌流出资金的18.57%。
而在其他31万直接收取涉赌USDT的个人地址中，资金进一步通过区块链网络扩散，包括地址转账、链上借贷、匿名交易、跨链转移等交互行为，并快速污染更多加密地址。根据币追Bitrace地址画像分析，其中超过53%的受污染地址是中国用户。
目前，相关涉赌USDT资金以及关联地址仍在快速增长中。
更大的危机
除却中心化机构针对用户账户资金风控所带来的影响，来自政府部门的反洗钱调查同样会成为普通用户不得不考虑的问题。如果行业个人与机构在交易或业务开展过程中无法精准识别，并因此收取黑灰数字货币，将有可能如同收取传统黑灰资金一样，沦为黑灰产洗钱路径一环甚至卷入案件，面临法律风险。
以发布于2022年10月1日的《XX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等刑事一审刑事判决书》[3]为例。判决书显示，被告人明知他人利用某交易所交易账户为网络赌博犯罪洗钱过账，仍将自己某交易所注册的账户提供给他人使用，以获取报酬。2021年2月7日，来自湘潭市岳塘区的被骗人两笔共计55200元的被骗资金先后在上游涉案的银行、微信账户汇聚后，以兑成ＵＳＤＴ币的形式流入其交易账户。
案件详情：https://wenshu.court.gov.cn/website/wenshu/181107ANFZ0BXSK4/index.html?docId=708DqiUCGXPUR6RJgob9xyNSBX3POJU7Q+C1TLTIqwtXyyW+Da4Vtp/dgBYosE2g5weHIramcwtp8WC4czeiYCG0Xsr9h6lMt3j6ziDgMZOxVDzOUYOH9pst+OV7geCg
湖南省湘潭市岳塘区人民法院认为，被告人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一十二条第一款之规定，以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罪追究其刑事责任，判处有期徒刑十一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一万元。
这对当前仍在中心化交易平台内进行加密货币交易的个人与机构用户，敲响了警钟。可以说，继因收取黑钱导致银行卡被冻结之后，收取黑灰加密资金导致平台账户被冻结也将很快成为加密圈共识，并对行业造成巨大的冲击。
如何规避黑U
基于币追Bitrace团队长期与监管与执法部门的合作经验，我们提出下面几条原则：
- 勿贪小便宜。远离偏离市场价过多的加密货币，若U的售出价格远低于市场价格，则可能是黑灰产的倾销；
- 避免在匿名平台交易。KYC机制对OTC参与方具备较高的约束力，能够一定程度上降低用户接触到黑U的可能性；
- 重视虚拟币来源风险审计。交易频繁的个人或机构用户应当做好日常资金来源构成分析，并定期针对业务地址进行回溯分析与审计；
- 重视交易对手方与其相关交易方背景审查。避免与陌生的交易对手交易，在脱离平台情况下的转账交易场景下，需要做好对手方地址及其关联地址的关系风险审查；
- 避免出借自己链上地址或平台账户。他人不健康的地址使用方式，尤其是收取来源不明USDT的行为，可能会对自身带来法律风险。
写在最后
利用USDT洗钱的非法行为，为诸多上游犯罪活动提供了帮助，不仅对区块链行业健康发展造成负面影响，更对社会稳定、国家安全以及个人财产安全带来巨大威胁。培养健康的交易习惯、建立完善的资金风控策略以减少黑灰加密资金的流通，是每个加密货币采用者的责任与义务。
币追Bitrace致力于研究区块链数据分析与反洗钱风控技术，协助监测非法区块链金融活动，防范加密货币领域犯罪，推动建立区块链行业反洗钱标准，维护国家金融安全。
引用：
[1]（2022）陕0104刑初219号《XX帮助信息网络犯罪活动罪刑事一审刑事判决书》: https://wenshu.court.gov.cn/website/wenshu/181107ANFZ0BXSK4/index.html?docId=Xa7eLfpmr66pj7AfCTo6RAcmfLyFIVtGTJAwv8LxxyWfZdgJHIeYdp/dgBYosE2g5weHIramcwvXTTUjMP3cAmk47371N9U3v4KC8f8C9NT7thDGzoWxoJV4VaaydAVx
[2] Etherscan Wintermute Exploiter：https://etherscan.io/address/0xe74b28c2eae8679e3ccc3a94d5d0de83ccb84705
[3]（2022）湘0304刑初189号《XX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等刑事一审刑事判决书》：https://wenshu.court.gov.cn/website/wenshu/181107ANFZ0BXSK4/index.html?docId=708DqiUCGXPUR6RJgob9xyNSBX3POJU7Q+C1TLTIqwtXyyW+Da4Vtp/dgBYosE2g5weHIramcwtp8WC4czeiYCG0Xsr9h6lMt3j6ziDgMZOxVDzOUYOH9pst+OV7geC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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