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被骗了。”2022年初秋，一位投资“心连心”养老项目的老人难以相信，自己投资了7年之久的养老公寓项目竟是一场骗局。直至警方立案，老人方如梦初醒。
老人的外孙女王女士近日在接受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采访时透露，至去年案发，老人已经连续投资了上百万元。而老人所投资的“心连心”养老公寓项目曾打着“民政福利项目”的名义，吸引老年人对其投资，并承诺返还老年人投资收益。2022年10月，“心连心”养老公寓项目因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已被上饶市当地公安机关立案查处。11月底，警方发文称，已经抓获犯罪嫌疑人唐某某、吴某某等数十人，均依法采取刑事强制措施，并查封、冻结、扣押相关涉案资金和资产。目前此案正在进一步侦办当中。
发展养老社区、养老服务是近年来我国面临老龄化问题中必不可少的一环。但在过去数年，以“养老项目投资”为外衣的非法集资却混杂其中，让“养老投资”成了老年人被骗的高发地带。
制图/新京报记者 俞丰俊
从熟人介绍到项目参观，骗取信任花样多
“如果不是老同学介绍，外婆也不会接触到这种诈骗的项目。”王女士日前在接受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采访时表示，最开始老人投资仅几万元，但产生信任之后，投资金额逐渐增长到百万元，对于靠退休金生活的老人而言，这绝非小数目。
2015年的一天，一位老熟人向王女士的外婆介绍了投资养老公寓项目“心连心”。据王女士回忆，当时“心连心”被包装成了“公益慈善组织”，宣称老人投资的钱都将用于养老公寓项目建设，并以未来收益作保，老年人还将按月获得收益。为了取得老人信任，该组织还不定期向他们宣讲投资项目。根据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获得的一份《心连心连锁养老服务中心创业计划书》宣称，“中国将成为高度老龄化的国家”，“养老市场将随着客户群的增多而出现更多的商业契机和广阔的市场”，“心连心”将专门为老年群体提供养老养生服务，并以老年公寓为实体依托，发展老年社区家政服务等综合业务。
据王女士透露，“心连心”还会组织多种活动来吸引老年人，比如参观建设的养老院项目、金婚老人拍婚纱纪念照、景区“一日游”、开办养生讲座等，就是为了让老人逐渐对其产生信任。
一张凭条，“利滚利”诱骗老人越投越多
据王女士介绍，外婆在“心连心”的投资类似于复利存款。投资者资金存入“心连心”，并按照约定好的期限和利息向投资者支付收益，即所谓“分红”。“心连心”所承诺的收益率并非高得出奇，但比银行的存款利率要高一些，这足以让老人甘愿将银行的资金取出，转存“心连心”。
尽管“心连心”承诺了定期支付本金和利息，但不少老人实际上并未真正拿到太多收益。据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了解，为了不让老人将资金取出，该机构设置了“利滚利”的存款模式，以“复利”计息的形式，诱骗老人越投越多却不会将钱取出。“心连心”相关业务人员在介绍投资方式时会告知老人，投资后，投资者可按季度获得约定比例“分红”。老人可将“分红”取出，到期后也可取出本金；老人也可选择继续放在账户中变成本金计息，资金将以“复利”的形式持续计息，这比以单利计息的银行存款更能赚取超额收益。同时，投资者也可提前支取本金，但需要支付10%的手续费。在收益对比下，不少老人选择持续让钱生钱。
王女士介绍，老人在投资后会得到一张纸质凭条，写明投资金额、收益率以及投资到期时间等信息。但除此凭条外，老人并未与对方签订类似于合同的文件。“最开始，老人还会在每个季度凭借凭条到 ‘心连心’所在的办公地点提取分红，但时间久了有了信任之后，老人就不会真的将钱取出，而是将利息加本金一起转结到下一期，并获得更新后的凭条。”王女士直言，现在回想起来，所谓确认收益，也只是对方写在纸上的数字而已。
资金无法取出，东窗事发后如梦方醒
2022年7月，“心连心”的庞氏骗局最终无以为继，东窗事发。
彼时，“心连心”资金周转困难的消息在老年投资者间不胫而走。老人们的资金越来越难取出，恐慌逐渐蔓延开来。仍有不少老人并不相信自己受骗，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无法将资金取出，他们终于意识到这场“投资”已是“竹篮打水”。
有投资者向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透露，最开始时还有人说可以把钱取出来，但随后不久，曾经热心联络的业务员因“辞职回老家”而失联。不过，“心连心”办公地点仍有人稳定局势，称因投资还未到期无法提取本金，若想提取需要上交凭条等待公司处理。但上交了凭条的老人在最终并未能赎回资金，反而在报案时因无法拿出有效凭证，为后来警方取证造成了一定的困难。
2022年10月，上饶市信州区人民法院、上饶市信州区人民检察院、上饶市公安局信州分局对外发布了关于敦促“心连心控股集团”非法集资案相关涉案人员投案自首的通告。一个月之后，涉案人员数十人均依法采取刑事强制措施。
根据企查查信息显示，上饶市心连心控股集团有限公司注册于2012年，注册资本金为5000万元，但实缴资本仅为300万元。其经营范围为“老年公寓服务管理，酒店投资”，但该机构旗下并未有任何从事金融业务的相关牌照。法定代表人为唐小云，并已被记入失信及限高名单，其名下相关股权已被冻结。
江西省地方金融监督管理局在官网上回复“心连心”养老公寓投资者无法赎回资金的问题时指出，省地方金融监督管理局将密切关注该案处置进展，协调督促当地相关部门加快推进案件处置工作，尽最大努力追赃挽损。
◇理财类电信陷阱多 针对老人防骗工作不可松懈
近年来，以房养老、养老服务等骗局频出。除了“心连心”养老公寓案件，多地均曾出现过类似案件。2019年4月，北京市公安局海淀分局在官微发布，针对有投资人举报北京中安民生资产管理有限公司及中安民生养老服务有限公司从事非法集资活动的情况立案侦查，并依法刑事拘留包括公司实际控制人李某某在内的犯罪嫌疑人88人。
2021年5月，全国老龄办、公安部、民政部、中国银保监会联合发布的《关于养老领域非法集资的风险提示》中指出，一些机构和企业打着“养老服务”“健康养老”等名义，以“高利息、高回报”为诱饵实施非法集资活动吸收老年人资金，给老年人造成严重财产损失和精神伤害，存在重大风险隐患。
多地针对养老领域的非法集资诈骗发出预警。如江西省地方金融监督管理局提示，养老机构未经有关登记管理机关进行法人登记前，不得以任何名义收取费用、收住老年人。选择养老机构应查看相关证件并按规定签订养老服务协议，谨慎预付高额养老服务费用。
近一两年来，随着我国金融监管层加大针对非法集资的打击力度以及反诈中心等一系列制度的建设，老年人反诈意识越来越强。十余位老人在接受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采访时表示，现在接触诈骗的几率越来越低。“社区让我安装了反诈中心的软件，每次有一些诈骗电话打过来或者即将打来时，国家反诈中心都会及时通知，哪儿还有上当的可能？”一位北京市民郝女士表示，她曾在2015年前后深陷网络购物传销骗局，损失数万元资金。
常年从事助老反诈公益行动的“蓝马甲”相关负责人张建亚表示，当前面对面的骗局越来越少，老年人群反诈警惕性越来越高。从数据来看，近两年部分地区老年人因被诈骗而报案的数量有所下降，这也反映出了当前反诈工作取得了一定成绩。根据上海陆家嘴街道、梅园新村派出所数据显示，经过民警日常防范疏导，同时将蓝马甲助老反诈课堂引入社区，2021年电信网络诈骗报警下降28.12%、电信网络诈骗既遂下降36.28%。
但需要注意的是，理财方面的电信诈骗依然高发，针对老年人防骗反诈的工作依然不可松懈。张建亚直言，当前电信诈骗的形式依然多种多样，包括熟人介绍、对金融知识不了解、对智能手机不熟悉而造成误操作等，都有可能被骗而造成资金损失。
此外，有银行理财师提示，无论是老年人还是年轻人，投资需到持有相关金融牌照的正规金融机构购买与自身风险相匹配的产品。“风险与收益是正相关，即收益越高意味着其潜在风险就越大，因此切莫被高息所吸引，防范由此导致财产损失。”
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 姜樊
编辑 曲筱艺 李铮
校对 张彦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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