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谷趋势(ID:zgtrend) | 朝阳
世界未动,香港已危。
2019年香港GDP萎缩1.2%,这是2009年来香港首次出现衰退。
2019-2020年度香港出现了自2004年以来的首次财政赤字,378亿港元。而且预计这一个财年的赤字将达到史无前例的1391亿港元。
今天还陆续公布了一些数据——
全球经济自由指数出炉,香港失守了保持25年的最自由经济体宝座,新加坡取而代之。
香港的最新失业率达3.7%,为9年来最高。
今天林郑月娥宣布,向全球各地发出海外旅游红色警示,从19日凌晨起,从内地、澳门及台湾以外地方抵港人员,需接受14日强制检疫隔离或医学观察。
世界上没有哪一个经济体能经得起这一连串的折腾。从去年开始香港社会一波三折,政治风波还未彻底散去,新冠疫情又突如其来。
往日所累积的问题和矛盾,都将在巨浪中暴露出来。
留给香港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截至目前,香港累计确诊157例,死亡4例,治愈88例。从确诊数字来看,比日韩、新加坡要小。
香港曾经在非典时期跌过跟头,这次面对新冠疫情,反应和准备速度很快:整合医疗资源、储备物资、及时检测、及时封关。
不过,香港和世界联系太紧密了。内地疫情爆发时,香港限制了通关口岸,如今全球疫情爆发,香港又到了必须对入境人员做限制的紧要关头。
林郑月娥表示,最近两周时间里,香港共确诊57例新冠肺炎,其中50例都是由境外输入,仅7例为本土感染者。
从封关内地,到限制欧洲申根国家,到隔离令纳入美国、英国、爱尔兰,香港一步步加码。
直到今天,港府发出红色旅游禁令,对除内地、澳门、台湾外地方抵港人员进行隔离和观察。
对一直以最自由经济体闻名的香港来说,发出这个禁令是很不容易的。
对于还没恢复元气的香港,新冠疫情相当于火上浇油,又踹了一脚。
今天公布的数据是,12月-2月份香港失业率为3.7%,为9年以来的高位。去年社会动荡时,8月失业率为2.9%,11月破3%,今年1月直接3.4%。
疫情对失业率的影响才刚刚开始,更大的危机还在后面。
财务司司长陈茂波表示,香港经济还会承受更大的压力,失业率还会加速恶化。
比起直接裁员的残酷,更让人担忧的是好些企业都已经开始了裁员、减薪、停薪、放无薪假。放无薪假的员工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复工,没有收入,与失业相差不大。
一个是直接死刑,一个是死缓。
就业不足率也快速上升至1.5%,为5年来高位。总就业人数下跌3.4万人至376.8万人,跌幅2.5%,为自亚洲金融风暴以来的最大跌幅。
关店潮和失业潮冲击着香港。零售、酒店、餐饮、建筑、交通运输行业纷纷进入了萧条时期。
2月份赴港游客19.9万人次,同比跌幅96%,仅相当于2018年一天的赴港旅客量。
旅游业近乎停滞,主要原因是香港实施封关政策后,内地基本没有赴港游客。
而旅游业又是带动香港零售、酒店和餐饮的引流渠,旅游业的停滞让整个行业和就业情况都进一步恶化。
消费及旅游相关行业的失业率猛增至6.1%,为十年来最高水平。其中餐饮行业失业率最高,达到7.5%。
香港餐务管理协会主席杨未醒估计,3月份陆续会有2000家酒楼结束营业;饮食业工会主席表示,全港从事餐饮业人员至少有一半在过去一个月里在放无薪假。
机场停航,各类酒店关门,商场大促销无人问津,街店大面积结业,连锁餐厅大幅削减门店,的士司机挣不了成本费,跨境巴士司机基本失业……
香港零售管理协会主席表示,今年上半年零售情况悲观,预计整体跌幅在30%-50%,将会是有史以来最大跌幅。
另一个反应香港情况的数据是商铺空置率和结业店铺数量。
美联工商铺数据显示,2020年第一季度香港铜锣湾、中环、旺角、尖沙咀四大商铺核心区空置率高达9.2%,是有记录以来的最高。
其中铜锣湾空置率最高,达到12.2%,而铜锣湾的中心就是世界上租金最高的地段罗素街。美联工商表示,现在的情况比非典时期还要差,疫情和社会暴乱都是巨大的不稳定因素,预计核心区整体空置率还将上升到11.5%-12.5%,而租金也会下跌约40%。
香港2月份采购经理指数(PMI)大跌30%,从46.8落到33.1,回落到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时期的水平。PMI指数是国际通用的经济指标,及时监测反应制造业、进出口情况、订单、采购等情况。PMI大跌并且跌到30代表着香港营商环境和商业前景都进入了大萧条的不乐观情况。
全球主要评级公司里,穆迪和惠誉都下调了香港信用评级,原因是港府应对社会骚乱失败。
香港政府想要救市,去年一共进行了4轮纾困措施,投入了300亿港元。
这一次新冠疫情,港府又拿出了300亿成立防疫抗疫基金。
一部分是用于医护人员津贴、医疗物资生产和采购,但占基金大部分的是对零售业、餐饮业、运输业、建筑业的补贴资助和紧急输血。
还没站稳又迎头碰上杀气腾腾的“疫情”,香港还不知道自己会摔到哪一层。
新冠疫情对全球经济秩序的破坏与当年的次贷危机有诸多不同,在2008年用过的招数可能治不了2020年的病。
目前各国主要的经济手段是:降息、量化宽松。港金管局与全球步调一致,在16日宣布基本利率下调64个基点,由1.5%降至0.86%。
但目前这些措施没能起到应有效果。美联储提前进入零利率时代,如同吹响了警报一样,之前还有些犹豫的人都认识到,金融动荡真的到了。
香港恒生指数从1月20日的短期高点29174点,到目前最低位22519点,累计跌幅已经达到22.8%,直接迈入熊市,把近3年的涨幅都跌没了。
疫情下停工停产,人们挤兑余钱,落袋为安,流动性短缺,消费端快速萎缩。在这种情况下,通过货币政策来进行调节的国家手段,面对流动性短缺、消费端萎缩的情况,可能会跌入凯恩斯陷阱。
那么港府想出的妙招是什么呢?撒币。
没错,就是通过财政政策给大家发钱。
香港财政司长陈茂波最近的曝光率可比特首林郑月娥高多了。
自从财政司2月26日发布了2020-2021年度《财政预算案》之后,人们又见识到了港府1.1万亿财政储备的底气。
陈茂波就像一位财神爷,到处发钱、减免、购置。
他表示今年财政预算的主要任务是“撑企业、保就业、振经济、纾民困”,靠超过1200亿港元的大规模逆周期措施,提前复苏和激活香港经济。
财政预算中最引人注目的当然是派钱计划:向18岁及以上香港永久性居民发放一万港元。计划覆盖约700万人,财政要直接发近710亿。
这种硬核的“直升机撒钱”画风,香港也不是第一次用了,2011年的时候港府也搞过一次每人6000港元的送钱计划,隔壁的澳门政府更是年年都要发钱。
其他措施还包括减免个人所得税,为中小企业贷款做担保,减免租金,超发津贴等。
而立法会正在面临史上最大的“拉布”运动,即少数派议员故意通过冗长的发言和辩论拖延时间,阻挠提案通过。
港府目前的措施,包括财政预算案在内,都需要立法会及各个委员会审议通过,很多已经启动的项目也需要等到立法会表决之后才能拨款。
一万元是肯定要发的,但是怎么发,什么时候发都还有争论。预计最快要7月份才能发钱,那时候市场萧条到什么地步不可预知。
而显然,在面对危机时,人们并不会因为手里多出一笔钱就会大力消费,凯恩斯陷阱在这里仍然适用。如果港府发钱计划的本意是刺激消费,复苏零售、餐饮等行业的话,最后可能会发现这笔钱会被市民紧紧攥住。
今天,香港最大的威胁来自外部的新加坡。
世界上金融中心的排名前两位无疑是纽约和伦敦,但香港第三名地位却越来越不牢靠,新加坡、上海、东京都是强有力的竞争者。
香港和新加坡作为金融中心的优势很相似:金融服务,货币中心,港口机场,自由贸易。
香港经济几十年来一直压新加坡一头,直到2010年第一次新加坡GDP反超香港,此后两者一直保持着相似的经济体量。
新加坡从一个追赶者变为挑战者,到现在是最强的竞争者,各方面都开始超越香港。
简单来说,就是新加坡向左,香港向右,一个还在玩小政府的增量游戏,而另一个已经在上层设计和开拓创新中走出小天地了。
到今天,香港连“全球最自由经济体”的宝座都输给新加坡了。
新加坡和香港最根本的不同,就是在房地产上。
董建华时期的数码港计划和“八万五”住房政策先后破产,意味着香港和房地产进行了深度绑定;房价全宇宙第一,年轻人很难实现阶层跃升。而香港又脱离制造业发展金融,不仅丧失了高端制造业的入场券,同时丢掉了科技、创新、变革的精神。
反观新加坡,土地面积只有香港的四分之一,但是新加坡依靠低价出让土地修建公租房以及中央公积金制度,实现了住房、储蓄两手抓,自有住房率高达91%,解决了住房问题。
最终,香港变为一个纯粹的服务业经济体,服务业占比超90%,世界第一。从本质上看,香港是个中间人经济体。
过去,香港左右逢源,借力打力,靠自由国际贸易和中国内地作后盾,摘取世界第三大金融中心的地位。但香港经济脱离了实体支撑,在金融去中介化的潮流下转型困难。
小政府大市场的香港,时时刻刻处于各种关系矛盾、各种势力博弈的风暴眼中,任何经济风波的影响都会在香港放大。
这使香港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决斗场,一个经济动向的探针,一个充斥各种意识形态的培养皿。
而新加坡却牢牢抓住了高端制造业,在芯片半导体、机械制造、石油化工、生物制药等领域有着牢靠的基本盘。
香港有的新加坡基本都有,新加坡有的香港却可能没有。
对于房地产的不同态度,把香港和新加坡送上了截然不同的命运;对于科技创新、工业实力、变革能力的取舍,决定着香港和新加坡未来交锋的资本。
而在经济萧条来临的时候,香港已经未战先衰。在各国更加转向保护主义的情况下,很难想象衰退期的香港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维系风光。
香港评级下调,资本肯定会向亚太其他地方转移,新加坡是一处,东京是一处。而在内地成为避险宝地之后,也会部分流入内地。
留给香港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随着中国内地自身实力不断提升,与国际接轨程度越来越高,有很多人认为,香港的地位越来越尴尬。
1997年回归之时,香港的GDP超过北上广深之和,占内地GDP的18%;到2018年时,北上广深皆已超过香港。
随着深圳市逐渐成为全球科创中心,并进一步向经济中心进发,有人说香港可能会成为一个“环深城市”。
为此《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纲要》中指出,支持香港巩固和提升其作为国际金融、航运、贸易中心、国际航空枢纽和全球人民币业务枢纽的地位,并强化其国际资产管理中心及风险管理中心的功能。
只要中国内地的金融体系还不能完全开放,那么香港的窗口功效就是无可取代的。
目前最需要的是香港作为人民币离岸结算中心的作用。中国一直在推动人民币国际化,这个进程势在必行,然而在香港动荡之中,伦敦结算中心甚至反超了香港。
对于香港而言,研发区块链科技,推动数字货币,协同内地的人民币体系、国家信用体系发展,是可以为其金融中心地位续命的未来布局。
其实对香港而言,除了拥抱内地别无选择,内地的支持才是香港竞争的底气。如果香港的国际地位下降,未来几代人都将失去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