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9月的一天,四川省丰都县(今属重庆)的三抚堂逢场(大集),人山人海的群众正在兴高采烈地观看一出话剧。话剧由刘邓部队36师108团和丰都县人民政权及地方武装联合演出,演的是武装队员(民兵)、巾帼英雄徐光兰活捉匪首刘福奇。
这样的演出在当年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该剧的女一号徐光兰的饰演者,那位年轻漂亮的女演员,正是徐光兰自己。女英雄自己演自己,这种形式的演出在当时是不多见的。
这个被活捉的匪首刘福奇,有着令人发指的血债。1949年农历腊月二十四,曾发生一起丰都历史上有名的廖家坝土匪暴乱。时任匪“川湘黔鄂边区民众自卫军”第12纵队4支队2大队大队长的刘福奇,积极参与了暴乱。暴乱中,刘匪带队抓捕了我新政权四名刚刚由丰都中学毕业参加工作的征粮队员蒋泽霖(20岁)、陈大德(23岁)、傅廷良(19岁)、蔡世贵(20岁)。
四名年轻的征粮队员被捕后,在寒冬腊月被扒光衣裤吊在大树上,杀猪匠出身的刘福奇亲自操刀,先是割去了四人的耳朵,然后用子弹头刮,用竹篾抽,百般折磨。待四人遍体鳞伤,奄奄一息时,又将其押至小地名叫三虎头的山间空旷地。刘福奇带头,将四人的睾丸割下,并令其手下四十余匪徒,人人练刀,将四人一刀一刀割死。
刘福奇手上的血债,远远不止这一例。其人心毒手黑,常以杀人为乐,周边群众对其畏之如狼,恨之切齿。演出结束后,该匪被当众枪毙,百姓们欢呼雀跃,毛主席万岁、共产党万岁的口号,震得天摇地动。
侦察并直接参与活捉刘福奇夫妇的徐光兰被视为女中豪杰。人们争相挤上前去,近距离地欣赏这传奇的女英雄。
丰都解放后,受大势所迫,刘福奇也曾自新,后又重新为匪,继续作恶。剿除该匪,便成为全体百姓的迫切愿望,也成为我108团和新建成的丰都县地方武装的工作重心。
由于刘福奇的老婆周登芳拒不交待其夫的隐藏地点,使刚刚从北方南下的剿匪部队在苍茫大山中的搜捕总是徒劳无功,打开周登芳这个突破口,便成为军地双方的主要攻坚方向。三抚堂农协代表,武装队的女队员徐光兰勇敢地接受了侦察周登芳的任务,利用和周同住一村,又同为女性的便利,在生产与生活中秘密盯梢。
很快,徐光兰发现了周购买烟叶和大量煮饭的异常,并摸清了周登芳每过三天必背上沉重的背篓上茶园山打猪草的规律。周家没有别的男人,周登芳本人并不吸烟,这烟显然是供刘福奇吸食的。茶园山距周家很远,如果仅仅是打猪草没必要走那么远的路翻那么高的山。那沉重的背篓里极可能是给刘福奇送去的可供吃三天的饮食。徐光兰将侦察到的情况和自己的分析报告给了剿匪指挥部。据此,剿匪部队判断,刘福奇就藏匿在茶园山上。
再次提审周登芳,在揭穿了其购烟、送饭的行为后,周自知不能再隐瞒,只好交待了刘福奇的藏匿地点,就在茶园山一个山洞里。
因刘福奇藏匿之处特别隐蔽,易守难攻,剿匪指挥部制定了劝降与武力逮捕的两套方案。先由徐光兰和周登芳对刘匪劝降,如劝降不成,则将其引出洞外,实施抓捕。
1950年9月18日,农历八月初七,剿匪部队提前埋伏在刘福奇隐藏的山洞的洞口四周,徐光兰则押解周登芳径直来到刘福奇隐身的洞口,进行劝降。但刘福奇自知罪孽深重,不肯投降,仍图困兽之斗。他想打死徐光兰,因徐光兰警惕地紧贴在周登芳身后,怕伤及自己的老婆,不敢开枪。见只有徐光兰一个女子,竟挥刀从洞中扑出,意图砍杀,当即被埋伏在洞口的干部战士拿下,逮捕归案。
解放初期的剿匪战斗,像徐光兰这样的女英雄并不罕见,但若再说起她的身世,又会令人吃惊不已了。
徐光兰并非三抚堂本地人,她生于涪陵的蔺市,家境特别贫穷,父亲早亡,全靠母亲给人做雇工养活全家。后来母亲生病,不能劳作,14岁的她只好到了李渡一个大户人家做使唤丫头。
因为生活在社会的最低层,家里又穷,徐光兰连个正儿八经的名字都没有,从小到大人们就唤她作妹儿,或徐妹儿。可虽然从小食不裹腹衣仅遮羞,这徐妹儿到了十四五岁后,却出落成了一个高佻婀娜,闭月羞花一般的美人。
十七岁时,徐妹儿解除了当使唤丫头的契约,被一个招工的带到了重庆,在一家酒店做服务员。
就在徐妹儿做服务员不久,她的命运因为她的美貌被改变。失意后住家在重庆的哈儿师长范绍增,在一次聚餐中看到并看中了做服务员的徐妹儿,很快便连逼带哄给弄到了“范庄”。贫穷的农家女徐妹儿摇身变成了军阀姨太太。
直到这时,她还没有一个大名,还是范绍增给她取了大名,叫徐光兰。
香水香粉这么一沤,绫罗绸缎这么一裹,原本天生丽质的她更加妩媚妖娆,加之与生俱来的胆大与俏皮,接受新事物快,在一个短时间里,简直就成了范哈儿的专宠。
范绍增喜爱体育运动,所以也鼓励他的姨太太们参加各种体育运动。在各种体育项目中,徐光兰却偏偏喜爱骑马打枪,在范家用之不尽的枪弹的喂养下,竟然练成一手好枪法,这为她后来参加全县民兵比武力压群英一举夺冠打下了基础。
重庆解放前夕,范绍增起义。新中国不允许一夫多妻,范绍增众多的姨太太被给资遣散,徐光兰也在遣散之列。离开范庄的她,也得到了一笔不小的资费。
按说,拿着这笔钱回家,买房子买地,应是一般人的思路。但她不知怎么想的,竟以此做本,全部投入,干起了贩毒的买卖。
新中国贩毒是犯法的,她很快被逮捕关押。
虽然关押的时间不长便被释放,但巨大的本钱颗粒无收,她又变回到无产阶级。
在被关押期间,她结识了也是因贩毒被关押的丰都人李海清,并确立了恋情。解除关押后,二人来到了丰都县三抚堂,结婚落户。因为在重庆的几年长了见识,为人又泼辣敢干,土改中,徐光兰被选为农民协会的妇女委员,并参加了武装队。在一次全县武装队员射击比赛中,获得了第一名,成为全县绝无仅有的女神枪手。
就在抓捕刘福奇,成为剿匪女英雄之后不久,1951年7月,其夫李海清病亡。之后,她与栗子乡后坝村村民向绍平结为夫妻,从此相濡以沫。1972年,徐光兰因病离世,走完了跌宕起伏的一生。
附注:
此文根据《川湘黔鄂边区剿匪纪实》《丰都剿匪纪实》《刘邓麾下——解放战争中的12军36师》《丰都县志·军事篇》等采写而成。
关于徐光兰曾为范绍增姨太太之说,与范绍增后人的说法矛盾。
范绍增在文革中,承认自己曾有过七个太太。这七个太太,后来范的女儿范之俐说分别是陈文兰、张绍芬、叶绍芳、房世民、赵蕴华、何淑兰、何蜀熙。另一女儿范之碧则说分别是陈文兰、叶绍芳、房世民、邓德容、赵蕴华、何淑兰、何蜀熙。范两个女儿的说法并不完全一致,但都没有徐光兰的名字。
也许,徐光兰并未经范绍增正式纳娶,而是非正式的包养?从范的两个女儿所说七个妈妈并不完全吻合的情况看,范绍增可能并非只有七个太太。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也没细考,还望知情者解惑。
另,网上流传说范绍增有四十房姨太太的说法未必靠谱。而说全运会游泳冠军、人送外号美人鱼的杨秀琼曾被范霸占为第十七房姨太太的说法,则纯系无聊文人的杜撰和无知网民的讹传。杨秀琼先嫁香港著名骑师陶伯龄,11年后因不堪家暴与陶离婚,后移居加拿大,嫁华侨巨贾陈真广,从此二人白头到老。杨秀琼与范绍增从无丝毫交集。